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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著公主的病情,王府裡只換點了幾盞大紅燈籠,草草的過了年,迎來了正月。往常在院子裡嘻鬧的小僕,被狠狠的責罰了幾個之後,變得謹慎安靜。正是萬物凋蔽的時候,園子裡的花草也敗了,只見得滿地的枯枝斷葉。幾樹老梅虯結著枝條,悄悄的看著這一切。
這一天,總是昏睡著的公主竟自己坐起身來,還喝了一碗小米粥。之後的一個時辰都精神頗好,見伏在床邊的悠然,憐惜的摸了摸柔軟的發頂,還說:“我的小悠然,額娘好久沒有跟悠然梳頭了,來,讓額娘幫悠然結一個漂亮的髮辮。”內謨顏只覺得有一團棉花堵在心口,喘不過氣來,強笑著說:“菩薩保佑,想是格格的孝心感天動地,這回公主可是大好了。”悠然聽得也很是歡喜,端端正正的坐在床前的腳踏上,輕輕靠在母親的懷裡,親暱的說:“最喜歡額娘梳頭髮了,額娘,今兒梳回回那樣的小辮兒好不好?聽說她們是一根小辮表示一歲,今年女兒已經十歲了,要梳十條辮兒。以後每一年額娘都幫女兒梳頭,一直到及笄的時候,好不好?”(注:清時滿蒙女子年少時一般結辮,到15歲及笄時,就把頭髮盤起來,並用簪子綰住,表示已經成年。)
公主一手拿起玉梳,一手握著女兒的一縷頭髮,緩緩的梳理,一滴淚無聲的滴落在發上:“好,那時我的小悠然定是天底下最漂亮的姑娘——”話未說完,手裡的玉梳跌落在榻上,握著一縷髮絲,這位大清的固倫永安長公主,科爾沁的土謝圖親王妃,靜靜的停止了呼吸。
悠然恍若未覺,仍微笑著說:“額娘,今兒是上元節呢,京城送了御製的花燈,說是太皇太后賜的,到了夜裡我讓紫墨點花燈給您看。您說可好?前些日子,跟嬤嬤學著做荷包,本想繡幾朵梅花瓣,看起來卻像葵花子,額娘你說好不好笑?女兒去佛堂求了,菩薩是不是沒有聽到我的話?祁願的時候是不是該大聲說出來的?唉!額娘,您要教教我才好的——”
“格格,格格,公主她——公主她——已經去了——”內謨顏悲呼。
“去了?不,我不信。剛才還好好的。”悠然搖搖頭,回過身抱住額孃的身體,額娘真瘦啊,觸手間便是硬得硌人的骨頭,身子還是暖的。
“格格,格格——”
悠然只是一動也不動,許久之後,才吃力地將公主的身體放倒在床上,小心翼翼的撫上猶帶笑意的臉,唯恐驚醒了沉睡的孃親。睜大的雙眼終於關不住溼意,任憑淚水肆意流淌。
內謨顏怕她見母新喪,年幼體弱,心傷隱在內裡得了病症,正是提心吊膽,見她終於哭了出來,心裡略略鬆了,強忍著沉重的悲痛,勸解道:“格格,節哀吧!你是公主最最記掛的,別太傷心了,保重身子要緊,莫讓公主走得不安心——”說到此處,已是語不成句。她陪著12歲的公主出嫁起,到如今已是整整36年了,36年,幾乎是人的大半生!如果不是放心不下公主最疼愛的格格,真是恨不得隨公主而去。她在心裡對自己說:內謨顏,還不在時候,再忍忍,再忍忍!
公主咬了咬唇,霧濛濛的大眼像是一汪碧沉沉的深潭,淚水一顆接著一顆的靜靜的滴落,再次開口卻顯得平靜:“嬤嬤說得是。額娘只盼我平安喜樂,這般形態是做女兒的不是。嬤嬤,額娘去得安詳,她早就盼望著能再見到阿瑪吧?!”
內謨顏只是點頭已說不出話來。
公主病了這許久,終究還是去了,只留得將將九歲的小格格。王府裡興許是早就得了吩咐,顯然做了準備,一應喪禮物事都是齊全的。悠然穿著藍布棉袍,由著身穿白麻衣頭戴白花的侍女扶著,分兩把鬆鬆的編成兩個辮子,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