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下洛陽,復說江都。
隋煬帝駕坐江都揚州,不問天下大亂,只顧荒淫益甚。宮中更為百餘宮室,各盛供張,實以美人,日令一房美女為主人。
江都郡丞趙元楷掌供酒饌,皆力奉迎。煬帝與蕭後及其幸姬歷就宴飲,酒卮從不離口;從姬千餘人眾,亦常在醉鄉。
然而楊廣畢竟乃是聰智之帝,明知天下危亂,隋朝已不能久存,故而擾不自安。退朝之後則幅巾短衣,策杖步遊,遍歷臺館,非夜不止,汲汲顧景,唯恐不足。
此夜置酒臺閣,隋煬帝與蕭後共飲,忽仰視天文,便謂蕭後道:星犯帝座,外間大有人圖儂。然儂不失為長城公,卿不失為沈後,且共樂飲耳!
因令杯杯斟滿,盞盞喝乾,當晚沉醉扶歸。次日將近午時方醒,起身更衣,然後引鏡自照,扭動脖頸,顧謂蕭後道:好頭頸,誰當斫之?
蕭後驚問:陛下何發此不吉之語?
煬帝笑道:貴賤苦樂,更迭為之,亦復何傷!
此時中原已亂,南北信使不通,再無告急折報到來。煬帝無心北歸,欲以丹楊為都,倚此保據江東,詔命群臣廷議。
內史侍郎虞世基等仰承帝意,皆以偏安江南為善;右候衛大將軍李才極陳不可,奏請車駕急還長安,藉以號令諸郡勤王,掃蕩群魔。因與虞世基忿爭半日無果,憤憤而出。
門下錄事衡水人李桐客奏道:江東卑溼,土地險狹,內奉萬乘,外給三軍,民不堪命,恐長此以往,亦將至散亂。
御史聞此,便彈劾李桐客出言不遜,謗毀朝政。
於是公卿皆懼,阿諛奏道:江東之民望幸已久,陛下過江撫而臨之,此大禹之事也。
楊廣見再無人反對,乃命修治丹楊宮闕,徙都於此,以效東晉偏安故事。其後未久,果如李桐客所言,江南之民無力供應天子君臣糜費,以及數十萬大軍糧草,江都漸漸糧盡。
從駕驍果衛將士多為關中人,久客思鄉,見天子並無西歸之意,多謀叛歸。郎將竇賢率部西走,煬帝遣騎兵追及斬之,而其後逃亡者猶不能止。
虎賁郎將司馬德戡領驍果軍屯於東城,便與好友虎賁郎將元禮、直閣裴虔密議:“今驍果衛皆欲逃亡,不能止也。我欲言之,恐先受誅;若是不言,事發後亦不免族滅。又聞關內淪沒,李孝常據華陰反叛,天子已囚其二弟。我輩家屬皆在關中,能無此慮乎?
二人聞而皆懼,便問:計將安出?
司馬德戡:驍果若要逃亡,我等休要阻止,不如與之俱歸故鄉便了。
二人皆都撫掌讚道:此計甚善,甚合我意!
密謀已定,轉相招引朝中同鄉。於是便有內史舍人元敏、虎牙郎將趙行樞、鷹揚郎將孟秉、符璽郎李覆、牛方裕、直長許弘仁、薛世良、城門郎唐奉義、醫正張愷、勳士楊士覽等,皆與司馬德戡同謀,日夜相約,更於大庭廣座公開討論叛逃之計,完全無所畏避。
有宮人內侍聽見眾人之議,遂入內稟報蕭後:外間人人慾反。
皇后道:既如此,汝可奏於天子。
宮人言於皇帝,楊廣反而大怒,以為非所宜言,即命推出斬之。
蕭後嘆道:天下事至此,無可救者。何用言之!徒令帝憂耳!
虎牙郎將趙行樞與將作少監宇文智及交厚,乃與其外甥楊士覽密謀逃亡。二人復約司馬德戡來見宇文智及,告曰:我等約定,三月十五月望之日結黨西遁,公謂如何?
宇文智及:主上雖然無道,兵馬猶在,威令尚行。卿等此番亡去,正如竇賢前車之鑑,徒取其死耳。既公等同心叛者已有數萬之眾,何不便就此共舉大事,以成帝王之業?
司馬德戡等聞此,皆以為然。於是趙行樞、薛世良、宇文智等公議,皆推宇文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