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水瑤抬步走向院門，顧珏迎面而來，在她身前站定，關切的壓低聲音問道：&ldo;主人他……以蕪玥姑娘威脅你麼？&rdo;

即便他不想承認，但他很清楚，這世間萬物芸芸眾生，包括自認為比起旁人意義似乎略有不同的他，在眼前女子眼裡不過終將化作過往的雲煙，消散無痕。唯有她的妹妹，那個早已在百年前香消玉殞的少女，才是她今生唯一的執著與牽掛。

即便他認為他是足夠瞭解司琴絳月的言出必踐，但他仍舊惶恐，那個男子的瘋狂世間無人能夠想像。

蒼水瑤聞言用清澈的目光看他，平靜道：&ldo;司琴公子承諾過我，不會要求我額外為絳月宮做任何事。&rdo;

顧珏心中暗暗鬆了口氣，又問：&ldo;那麼你為何會來顧家？&rdo;

&ldo;是我自己的意思。&rdo;

&ldo;主人沒有阻止？&rdo;

&ldo;司琴公子只說隨我開心。&rdo;

顧珏總算徹底放下心來，想到什麼，唇角延展開柔情的微笑：&ldo;我可以理解為……你是為我來的麼？&rdo;

蒼水瑤並未意圖糾正什麼，只是深深的看了他半刻，才輕聲開口：&ldo;老太君在等你，快進去吧。&rdo;

&ldo;謝謝你晚宴上為我做的事，你是世上除了我的母親，第二個維護我的女子。明日，我來芳華園陪你彈琴作樂。&rdo;顧珏眼中漾開繁星般的清粲，柔聲道別。

待他走出幾步後，忽然聽到蒼水瑤輕柔的話語落入耳中。

&ldo;有些人與事你並未看得如你所以為的通透，你腳下的路也不止你所看見的那條。別再強迫自己快速成長，筋疲力盡的去維持強大的保護層……你只是個孩子。&rdo;

他回頭望去，蒼水瑤的身影已經消失在了夜幕後，而那句幾不可聞的輕語卻彷彿攜帶著奇異的力量，輕輕落在心頭，立刻擴散開紛雜的麻亂。

就像她的人，總是那般淡然寧靜，卻是四兩撥千斤，往往輕輕落下一子，滿盤動盪。

&ldo;是阿珏來了麼？進來。&rdo;

開啟小半的門扇中傳出顧老太君的聲音，顧珏應了&ldo;是&rdo;，推門而入。

屋子裡燈火通明，平日裡伺候顧老太君的丫鬟嬤嬤們半個也沒影，唯獨顧老太君手握靈木柺杖坐在墊了厚厚坐墊的椅子裡，腳邊有片茶水，上好的茶葉與支離破碎的瓷杯凌亂躺在地上。

顧珏的目光從那盞打翻的茶水上轉開，並沒有說什麼，顧老太君卻主動道：&ldo;是青奐，讓他閉門思過餓了他頓晚飯，他便忍耐不住跑來訴苦，方才教訓了他幾句，那小子實在不成器。你坐吧。&rdo;

&ldo;青奐固然有錯，但祖母也要注意身體。&rdo;顧珏在椅子上坐下。

顧老太君提起顧青奐便頭疼又挫敗，使得蒼老的面容看上去更加嚴肅了。

顧珏不禁猶疑今晚顧老太君究竟要與他說什麼。他雖喊了顧老太君二十多年的祖母，但就像顧青峰白日裡說的，他從沒真的把自己當顧家人，抑或說從沒真當自己是顧老太君的孫子。事實上，他也確實不是顧老太君的孫子。

他尊敬顧老太君，一個年近鮐背的老婦人操持這麼大的家業，並且從不放棄前家主的志向，換成顧二顧九他們，到顧老太君這個年紀肯定是辦不到的。同時他也戒備著顧老太君，即便在他生長於顧家這些年，顧老太君從未做過任何危害他的事，但他與顧老太君在顧家中所佔的身份位置，便決定了他們不得不相互戒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