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沉的心倏然軟了,他早已在這場沒有硝煙的對峙裡成為了簡臨青的臣屬,心甘情願地將自己的一部分喜怒哀樂作為貢品上交君王。
他開啟了話題,「喜歡吃橙子?」
他話音剛落,就見面前的人肉眼可見地放鬆了下來,簡臨青撐著下巴看著盛放在冰塊裡的幾瓣橙子,「喜歡甜的,」他說著就把橙子往晏沉那兒退了退,滿眼期待,「你先嘗嘗甜不甜。」
晏沉順從地嘗了嘗,很甜,又甜又冰,殘留的暑氣都在瞬息之間消弭,簡臨青從他的表情裡知道了答案,樂滋滋地拈起一瓣吃了,就聽晏沉問他,「平時也不怎麼見你吃橙子。」
簡臨青緊繃的情緒在吃食的作用下緩解了大半,他總算找回從前一些在晏沉面前的自在,「這個不小心就會弄髒手,會影響我玩兒的。」
「那不吃桃子了又是為什麼,你不是很喜歡吃桃子嗎?」
簡臨青含著橙子想了想,「再喜歡吃也吃膩了,不過你這麼一說,我又有點想吃了……」
他倏然噤聲,他是喜歡吃桃子沒錯,但他分明記得,在和晏沉熟識之後,他就再也沒有吃過桃子了。
晏沉是怎麼知道的?他篤定他沒有對晏沉說過自己喜歡吃桃子這件事,長光也是一貫在外院,自然也不會知曉。
難道他讓人監視他嗎?
簡臨青皺了皺眉,把這件事情壓在了心裡,他聽到眼前人的關心地詢問,「怎麼了?」
「吃到了個酸的。」簡臨青回他。
他說著有些誇張地嘆了口氣,「突然覺得我還真是挑剔,又饞又懶好逸惡勞,白白佔著王妃的位置,什麼事也沒幹,幸而我很快就要離開了,不然都要有負罪感…… 」
晏沉卻出聲打斷他,「所以你不要鞦韆了嗎?」
簡臨青愣了一瞬才反應過來,他看著那顆他青睞極了的樹,語氣裡帶著自己都沒有發現的不捨,「造了鞦韆估計也沒時間坐,就不折騰這棵樹了。」
他沒聽到晏沉的回答,有些疑惑地看去,那張玉雕般的臉第一次在他面前失了笑容,極黑的眼眸沉沉地凝視著他,讓簡臨青有種被獸類盯上的危險感,他不自覺地往後退了退,「你怎麼了?」
晏沉壓抑多日的情緒終於在這個充滿警惕性的動作裡潰敗,「那你是想去哪兒安鞦韆,金陵嗎?」
他的眼裡,簡臨青像是一隻炸了毛的貓,「你什麼意思?」
那些洶湧的情緒在燃燒,撕開了一個口子便想痛快地傾瀉而出,「金陵已經什麼都沒有了,為什麼要離開,王府不好嗎?不足以讓你留下來嗎?」
「你怎麼知道我要去金陵?你查我?」簡臨青想起剛才的桃子話題,不由得冷笑一聲,怒火中燒,「你是不是還派人監視我?」
晏沉的心猛地窒了窒,「監視?在你眼裡,我就是會做出這等卑鄙行徑之人嗎?我的確查過你,是在我們彼此警惕之時,此後便再無逾越。」
簡臨青知道自己出口傷人了,他懊惱地閉了閉眼,手指扣進掌心,「王府很好,但這不是我待的地方,我們究竟是什麼關係你也心知肚明,你想讓我怎樣留下來?」
晏沉很執拗,「你喜歡王府便可以留下來,無論你想以什麼身份,但你不願意留,你為什麼不願意留?」
簡臨青也被問出了火氣,「我們不是約定好了嗎?等你這邊時局平穩下來我就可以離開,眼下你父親沉冤得雪,皇帝重病在床,安王已經被貶為庶人,你再多提防著寧王和瑞王,豐國朝堂便任你拿捏,我已經沒有留下來的理由了。」
「你有,」晏沉看著他,語氣篤定,「你知道你有。」
簡臨青猛地站起身,一雙碧眸簡直要燃燒起來,「那你也該知道我離開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