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榮孝很是有些不解,看著曾老太太面色疑慮。
曾老太太竟也不解釋,只是略略一伸手,站在旁邊地下的大丫鬟碧釧立時走過來,端了榻上小几的海韻紋青瓷茶盅,跪地雙手捧到曾老太太的唇邊,服侍她慢慢喝下。
曾榮忠也不說話,只靜靜地坐在那裡,看著母親喝茶。
一時敞軒頂上的寒瀑水流也略停了一停。
曾老太太潤了幾口茶後,又道:“孝侄,別的且不說,我們這次過來,除了你大哥有幾件政事要和你商量,我來也是來看看你的家事。聽說你們內府裡,一干事務都託給了大管家媳婦兒?這可不是一府大門應該繼續的事兒。雖然我不在這家裡了,但老太爺、老太太還在的時候,我也是這一府里長大的,若要被她們這些外人破壞胡鬧了,我眼裡也是過不去。咱們章家雖然世輩從商,但到底從祖太爺就已經是皇商,這沾了皇字可就是多了許多體面,家大業大的,你託給外人算是什麼道理?且說你那妻房去世也已……”
章榮孝連忙回道:“回姑母,恰好已愈七月。”
“哦,竟已過半載了?”曾老太太還是略驚了驚,“這半年內看到章府到還體面,只是沒有當家主母這事萬萬不可。你嫡妻歿沒已經七月,你本不必為其守制,但念你們夫妻情深,百日已過,也算盡了情份。章府這般家大業大,沒有主理可是不行。孝侄你可曾想往後想過續絃?”
章榮孝一聽曾老太太這話,立時站在那裡低下頭,沒有再回話。
曾老太太看著他低眉垂目的樣子,還是教訓道:“國不可一日無君,家不可一日無主。這深宅內事,還需得尋一個妥貼的女人來替你主理才是。你尚年輕,總不得掛著鰥夫的名頭過這一世去。你心裡倘若沒個人選,我就再替你尋覓尋覓。”
章榮孝低著頭,直到最後一句,才對曾老太太施個禮。
“姑母訓教了。此事,還並非急得,林妻歿沒,我且想為她守制一年,也略盡薄情。此時制期未滿,續絃之事……”
曾老太太忽然拍了下桌子:“你可別糊塗!”
章榮孝一怔。
曾老太太的臉色略有點不悅,但看他抬頭,卻又漸漸壓了下來:“別的不說,這次你且聽我的。男人後院沒有個主心骨,家事業事都一肩挑可怎麼得了。這事且按下不提,我自為你留心留情,有了合適的我自派人送貼子來給你,竟是如何,全憑你個人作主。”
章榮孝覺得曾老太太似乎是生氣了,其實他年輕荒誕之時做下的那些事,他自己心裡也有道理。尤其是那位曾老太太嫡出的親女曾榮敏郡王妃,更是成了他們章府與曾府百年基業的一樁絆腳石。打從有那件事出,向來互通有無的章府與曾府莫說還像老太爺他們在時那樣熱絡,甚至連兩府之間曾開的角門子都被大青石塊子砌死了,所以提起那些舊話頭,實在是令章榮孝忐忑難安。
到是在這等時間,敞軒之後的四山屏風之後,到站了一個妙麗圓潤的身影,手裡持著團紗扇,到是已經把剛剛的那些話都聽到了耳朵裡。
知妙且不是故意要站在這裡偷聽的,實在是她明明後跟著知畫和那小齊少爺的步子走過來的,偏偏到這裡看不到她們,到是先聽到了曾老太太的這番話。
知妙且站在屏風之後,用團紗扇微微地擋住臉。
她剛剛都聽到了什麼?續絃?填房?不必再為林氏守制?這就意味著,這位剛剛沒了正妻半年的章大老爺,又要再娶一位新夫人了。這章家後院裡,才剛剛風平浪靜了沒有幾天,居然又要添人進口了?進的還不是普通丫鬟婆子,那要進來的,可是要當家理政的主母啊!
知妙不知道這種話被知秀和知畫聽到了做何感想,在她的心裡聽起來,不知道為什麼竟有一點點些微的憂傷。妻子才死了不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