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有些空閒,便出來轉轉。天氣這麼好,我卻成日窩在屋子裡,都覺得自個兒快生黴了。”
葉連翹並未直接同他提起賣澡豆的事,只笑著與他寒暄。拉扯些家常話,又問了問他最近這一向生意如何。
“還不就是那樣?”
彭掌櫃笑著搖搖頭,從櫃檯後繞出來:“一個月到頭。倒也能做成幾筆買賣,卻是沒法兒跟你比。你如今去了那松年堂,薛夫人、何夫人她們,頭上使的臉上搽的,便都跑去那裡同你買,好些日子也沒見來我這小店走動走動,我呢。也就只能做幾筆零星買賣,掙不了啥錢。只算是餓不死罷嘍!”
這話使用半開玩笑的語氣說出來的,卻仍舊令人無法忽視當中那兩絲淡淡的怨懟。彭掌櫃仍是笑呵呵的,一面說,一面踱到葉連翹跟前。朝她臉上瞅了瞅:“葉家姑娘今日來,是有事吧?”
“也沒什麼大事,想看看您這裡的澡豆。”
葉連翹便對他笑了一下,不動聲色道。
彭掌櫃聞言就是一個愣怔。
看澡豆?澡豆有啥好看的?這葉家姑娘,自己就是做這行的,似澡豆這等家裡常用的玩意兒,她輕易就能做出來,壓根兒不用去外面買,好端端的。為何跑來他這鋪子上“看”?
這事兒若擱在其他人身上,或許他心中還會打個突,覺得會不會是同行跑來他這裡打探。但葉連翹卻與旁人不同。
人家做出來的美容物品,樣樣都是獨一份,城裡別的地兒是決計買不著的。有個當郎中的爹,背後還倚著松年堂,哪裡需要跑到他這小鋪子裡來偷師?
當初沒做成七白膏那筆買賣,直到現在。每每想起,他還悔得直想捶心口。只怨自己慢了半步,如今這葉家姑娘忽地主動找上門來——先別管她到底是想幹嘛,橫豎不過見機行事,萬一有好處,能撈一點是一點呀!
“嗐,我店裡的澡豆,都是市面上常見的,是沒法兒跟你手下製出來的那等貨色比喲!”
他感嘆了一句,話雖如此說,卻半點沒耽擱,招手將一個女夥計叫過來,痛痛快快讓她把店裡所有的澡豆都搬了出來。
“你瞧瞧,有便宜的,也有貴的。”
彭掌櫃也不要夥計們幫忙,親自拆開紙包,一樣樣指給葉連翹看:“喏,要說最好賣的,當屬這一種,那些個富貴人家的夫人們,都是整盒整盒的買,滿口誇讚,說是家裡洗手洗臉也用它,清爽不膩,洗完了白滑,香味也好聞。”
說著便拈起一粒丸藥大小的澡豆,擱進葉連翹手心裡。
葉連翹笑著對他點了點頭,將那澡豆觀察一番,又送到鼻間,仔細嗅了嗅。
唔……顏色微微褐紅,主料應是赤小豆,聞著有一股曬乾的桂花蕊之香,此外還有淡淡的清涼感,應是新增了龍腦,至於那一絲細弱的苦澀味,十有**,便是雞骨香和杏仁了。
這些藥材的價格都不低,用料不可謂不講究,不過效果嘛,卻未必就比得上她帶來的那種。
“這種澡豆,肯定不會便宜吧?”
她若有所思地看了彭掌櫃一眼。
“是,價格的確是高了點,但架不住它好用不是?”
彭掌櫃點了點頭,一本正經道:“前兩日,薛夫人才打發丫頭來買了一大包吶!這大夏天的,陰雨一旦過去,咱清南縣立馬就熱的要人命,你瞧瞧這兩天的日頭,夠不夠毒?家家戶戶正是最費澡豆的時候,我這個鋪子裡,所有的護膚用品,最近這段時間,也就是這種澡豆最能掙錢啦!哈哈,說起來,幸虧你在松年堂裡沒張羅這個來賣,要不然,眼見得我連這份錢也掙不著!”
說到這裡,他便又試探著道:“要說便宜的,鋪子裡也有,兩三文就能買一顆,但我估摸著,那種貨色,你恐怕也看不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