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燕玄順身體的關係,所以如意是燕玄家唯一的繼承人。
但出於歷代祖宗遺訓,女人不能參與制瓷,因此從如意小姐十歲時開始,燕玄家就一直在為尋得一門合適的親事而努力。
所謂合適的親事,就是指願意入贅到燕玄家,繼承燕玄氏一族家業的親事。
這在古時候是頗有難度的,因為入贅的男人通常會被人瞧不起,況且燕玄家對入贅的女婿還比旁人多上一個條件,那就是要有制瓷的天賦。
制瓷或許是個看起來只要掌握了技術,就人人都能做到的熟練活,但想若要製造出百裡挑一乃至千里挑一的極品貢瓷,那就不是單純熟練工就能做得出來的。必須擁有玩轉這門技藝的天賦,對燒瓷每一個細節每一道工藝都掌握著恰到好處的火候,並在此基礎上,還能不斷進行翻新和改良,方能有資格入主萬彩山莊的窯場,成為北燕玄的繼承人。
於是千挑萬選,從如意小姐十歲一直到十八歲,能被燕玄家相中的人選數來數去也就那麼幾個。
不過數量雖說不多,卻個個都是人中龍鳳,像喜兒說起的李黃兩家公子,就全都是制瓷世家出身,尤其那位黃公子,跟燕玄家一樣,家族的制瓷歷史可追溯到宋代,以仿製汝窯並由此演變的粉青釉為專長。
這樣門當戶對又願意入贅的,堪稱是難得,也難怪燕玄順當初會逼著如意嫁人。
但如意死活不肯,甚至為了逃避黃家的求親,連夜逃出了萬彩山莊。
這決絕的回拒方式讓黃家徹底斷了聯姻的念頭,也讓其他求親者怯了膽。有些人甚至因此放出風聲造謠,說如意小姐在被強盜綁走的時候被那些強盜給玷汙了,亦或者受了重傷,從此落下終身無法治癒的殘疾,連路都無法再行走。
因此,一時無人再敢向燕玄家說媒,無奈之下,燕玄順只能順瞭如意小姐的願,勉強同意了素和家的求親,儘管要求素和甄入贅是不可能的。
可是向來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燕玄如意,到底是怎麼會看上素和甄,並且到了非君不嫁的地步的呢?
說實話,從狐狸說的那段故事裡,我始終感覺不出素和甄對如意的感情,若說要嫁給他是如意的一廂情願,這自小養在深閨的千金大小姐,又到底是從哪裡生出這麼一份執著的感情,為了他不惜逃出自己的家門。
當然,這個問題沒有任何人能回答我,我自然也是沒法問。只能眼睜睜看著燕玄順在將我一頓怒責後拂袖離去,然後喜兒匆匆關上門,像看個瘋子般惶恐不安地朝我打量了幾眼:“姑娘,這兩年來您費了多大的勁,還把自己傷成這個樣子,才讓老爺總算開一面,答應了您和素和公子的事。怎的突然就變卦了?姑娘姑娘,喜兒不明白了,您到底在想些什麼啊姑娘?難道您真的不想嫁給素和公子了??”
對此我無話可說。
誰會知道原來素和甄早在兩年前就是燕玄如意的心上人了呢?
可是既然感情這樣深,後來怎的還能那麼冷血地害死她,甚至把她當做制瓷時的人祭?
揣著這疑問,我兀自往床上一躺,轉個身將喜兒晾到一邊。
過了半晌見我始終不吭聲,她只能默默離開,臨走時依舊心有不甘,因此輕輕說了句:“幾乎是捨命才換來的姻緣,姑娘今天竟然說出這樣的話,喜兒實在不明白姑娘到底是怎麼想的”
我依舊沒理她。
直到她腳步聲在門外走道里消失很久,我才翻身坐起,拄著柺杖走到梳妝檯前,翻開遮擋在上面的那塊罩布。
這是我來到此地後第二次照鏡子,所以鏡子裡那張臉對我來說依舊陌生無比,我認認真真對著它看了一陣,然後把睡得亂七八糟的頭髮梳了梳,找了條繩子束到腦後。
天黑了,不過外面張燈結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