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來,還好我有遠見,去年趁著形勢還好早早把那三套商鋪脫手用去還貸款,不然現在租不出去又賣不掉,真要一屁股債了。但就是老周給的那套房,就是上回我跟你說的……寶珠?寶珠?你有在聽麼?”
眼前兩隻手在我眼前搖來擺去半天,我飄遠的思維才被林絹重新拉了回來。
最近她特別喜歡來我這裡吃點心,每次來必唸叨著她的幾套房產和存款,明明生活無虞,但我卻要被她念出抑鬱症了。
說來這也是拜近兩年的疫情所賜。
誰也沒想到,在我回來的第二年,整個世界會因為一場突然而來的肺炎病毒而翻天覆地,人心惶惶。
很多實體店都開不下去了,病毒傳染性和傳播性之強,強到人人自危,原本熱鬧的街市常常空空蕩蕩,大商場尚且勉強維持運轉生機,街頭巷尾的小店則難以度日。周圍好多店鋪已經關門或者易主,如林絹手裡的三套商鋪,若不是她有先見之明,在疫情剛起那會兒心生警惕,隨後在形勢稍微好轉時立刻將它們轉手,如今再想脫手就難了。本來多賺錢的東西差點成了賠錢貨,每每說起,林絹總不免帶著劫後餘生的嘆息。
不過相比於更多無聲湮沒於這場疫情的災民,她已是很幸運無憂的了。
這場疫情對於經濟的影響真可謂是核輻射一般,譬如我家這一帶,自去年到現在,大商場門庭日漸冷落,而街對面十多家商鋪,現在除了兩個小超市,就只剩術士家的花燭店還正常開著,畢竟是不缺錢的主。
我的小店也依舊還維持著營業。
白天與黑夜,店裡的燈光與術士家的交相照應。
自然不是因為我跟他一樣不缺錢,而是不繼續開下去的話,我不知道自己該怎麼活著。
不知不覺,我回來已經快四年了。
四年前的那一天,我一心以為自己死定了。
血流失到超出身體負荷的極限是種什麼樣的感覺?基本上就是沒有感覺。身體很冷,思維很沉,整個世界對我來說彷彿像是定格了一樣,什麼都是混沌,連疼痛也是。
劇烈疼痛的‘消失’會讓大腦失重,並處於一種極為渴求睡眠的狀態。
所以那時候意識清醒下的最後一眼,我完全不確定是不是自己的幻覺。
直至醒來睜開眼,看到周遭熟悉又不那麼熟悉了的一切,我仍以為那是自己被困於死亡中的幻境。
我怎麼可能會回到家裡了呢?在那樣一種只剩下絕望的世界裡,命尚且不保,又哪來的奇蹟能讓我回到二十一世紀。
所以,必定只是在做夢。
誠如素和寅所言,世事一切,皆為一場大夢。果然這樣的話,要人死之後才能徹悟。
失去意識前一剎,前塵往事如走馬觀花,得到過,失去過,開心過,痛苦過。眼睛一閉,什麼都沒有了,如煙消雲散的狐狸。
一切都是空,空得連哭都是哭不出來的。
然而很快,我發現自己並不是在夢裡。
隨著人越來越清醒,我越來越意識到,我依然還活著,也確實是回來了。
彼時我看到的那道人影不是我的幻覺,是有人在我離死亡只差一線之隔的距離及時趕到,力挽狂瀾將我救了下來,並帶出了那個世界。
救我的那個人,是被我攆走的鋣。
說來好笑,這個冷面冷心的麒麟,嚴苛如程式般執著於對梵天珠的忠誠,對於我這個無用的轉世中的異類,總拿著諸如‘不再管你’,‘另擇明主’之類的話威脅我。
可是試圖突破那道主僕界限的是他。
放棄我偏又逾越界線來救我的,也是他。
若說程式,他一定是個中了病毒的程式。
狐狸說,京城林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