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宮女瞬間驚醒,揉搓了下自己睡眼朦朧的眸子,一下子就伸手打算去推開那扇擋在自己面前的門,但是下一刻,她彷彿想起了什麼,停在門上的手滯了滯。
她想起了上個月值夜的小翠,因為進了主子的門,如今不知道調到哪裡去了,也不見聲息。
這宮裡每年總有人悄無聲息地消失,她不想做那消失的那一個,她想要成為像門裡主子那樣的一個人,那是所有宮女除了成為皇帝陛下的女人之外,最可能飛黃騰達的路。
所以她停下了動作,倒了一杯茶放,恭敬地站在門外道:“大人,飛霞煮了熱茶,秋日裡天乾物燥,請大人潤潤喉。”
然後她伸手開啟了一扇在大門上雕的一扇雕花小門,伸手把茶放進了門內,然後恭恭敬敬地坐回了自己的位子上。
門內悄無聲息,飛霞有點失落,但是她很快地自我調整了過來,她抬起臉看了看夜色,攏了攏身上的披風,暗自安慰自己——
起碼,自己目前應當是不會消失的。
就在飛霞腦瓜子依著自己擱在膝蓋的手,準備再次進入瞌睡的夢鄉的時候,門裡傳來女子喑啞幽涼的聲音:“嗯,很好。”
那聲音很近,彷彿悄無聲息就出現在自己的腦後,讓飛霞差點嚇得滾下臺階,但是下一秒,飛霞卻以為自己在做夢,彷彿從來沒有聽到過那種聲音一般。
她呆愣了片刻之後,不知道想起了什麼,隨後立刻起身,恭恭敬敬地在地面上磕了個頭,然後繼續坐回了自己的位子上,在火爐前扇動著小扇子,一明一滅的火光映照出她難掩興奮地目光。
誰都知道,裡面這位大人,眼高於頂,輕易從不誇將人的。
那是不是意味著,自己的路又好走了些呢?
飛霞默默地想著。
“口令!”
宮門外不遠處有整齊晃動的一排修長人影,侍衛官在領著羽林衛換防值夜。
他們手中的氣死風燈晃動著,倒映出侍衛們冷峻的面容,為首的年輕侍衛官抬眼看了一眼這邊,俊秀的面容因為光源黯淡和距離而顯得有些模糊不清,但是也足夠讓飛霞瞥見他秀氣的臉孔,雖然看起來非常年輕,但是那雙眼睛裡的光芒卻讓人心一沉,那是與他面容不符的銳利和深沉。
飛霞和他對視的那一刻,心頭驀然一動,羞澀地低下頭去,望著自己面前的小火爐和爐子上骨碌骨碌地滾著煙的小銀壺。
整齊的腳步聲遠去,夜色又恢復了寂靜。
飛霞鼓起勇氣,忍不住再次抬頭的時候,那一頭的宮門外已經沒有人影。
每一次換防的地點都在宮門外,年輕的侍衛官換防
飛霞有些失落地嘆了一口氣,搓了搓自己的手,苦笑,啊,她在想什麼呢?
宮女二十五才能放出嫁人,而她進宮是為了掙一個好差使,光宗耀祖,而不是為了嫁人的。
就像身後大屋裡的那位一樣……
總有一日,她也會有屬於自己的屋子,屬於自己的值夜宮女。
只是飛霞並不知道,這個世間有一種東西叫做圍城。
這種東西,進去的人想要逃出來,外面的人卻瘋狂地想要進去。
又或者像一個夢魘,金碧輝煌的夢魘。
正如她也不知道,黑暗的門縫裡有一隻眼睛正在看著她,黑的眼瞳,白的眼白裡有腥紅的血絲,靜靜地看著她,異常的專注。
如果她在這個時候回頭,在這樣的夜晚大概真的會被黑暗裡這樣一隻眼睛嚇死。
但是她沒有回頭,她虔誠地坐在門前,燒著她的爐子,在那一刻,她覺得那隻爐子就像她的光明前程。
那隻眼睛閉了閉,發出一聲輕輕的嘆息,消失在黑暗裡。
一道白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