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漸黯,鉛灰色的雲層如沉重的鍋蓋,沉甸甸地壓在黃土高原之上,須臾間,大片大片的雪花便如棉絮般紛紛揚揚飄落。這雪,像是被激怒的玉龍抖落的鱗片,密匝匝地向著大地撲來,不多時,便將整個黃土高原染成一片銀白。
一支大約一千人左右,步騎混雜的軍隊,正在這冰天雪地中艱難行進。士兵們身著的甲冑早已被雪水浸透,冰冷的金屬貼著肌膚,寒意絲絲入骨。衣甲的縫隙間,不時有雪花鑽進去,遇著體溫化為雪水,又迅速凝結成冰,那徹骨的寒冷,讓士兵們的身軀忍不住微微顫抖。他們的臉龐被寒風吹得通紅,眉毛和睫毛上掛滿了冰霜,好似冬日裡的白眉老者。
行軍的隊伍好似一條在白色綢緞上蠕動的長蛇,蜿蜒曲折。士兵們的腳步沉重而緩慢,每一步落下,都在厚厚的積雪中留下一個深深的腳印,但很快又被新雪掩埋。腳下的土地因大雪而溼滑,不少士兵一個踉蹌,險些摔倒,身旁的同袍趕忙伸手相扶,彼此對視一眼,無言中傳遞著慰藉與力量。
戰馬在雪中艱難地邁動著蹄子,噴出的鼻息瞬間化作團團白氣消散在空中。
馬背上馱著沉重的行囊和軍備物資,使得它們的步伐愈發沉重。 馬蹄不時打滑,濺起一片雪泥,那“噠噠”的馬蹄聲,在寂靜的雪野中顯得格外沉悶。
帶頭的柴無畏騎在一匹黑色戰馬上,身姿依舊挺拔,目光堅毅地穿透風雪,望向遠方,只是那被凍得青紫的嘴唇和微微顫抖的雙手,洩露了他們內心的疲憊與寒冷。
狂風裹挾著雪花,如刀割般劃過跟隨他的僧兵和道長們的臉頰,他們卻渾然不覺,只是緊緊握著手中的兵器,眼神堅定。
天寒地凍,他們相互扶持,走了大半個月,還沒走出陝西。
人的意志力可以堅持,但不少人的身體已經抗不住,病倒了。被少林武僧慧景用木板車拉著走。
特別是張忠、李義手下的綠林好漢們,已經凍倒一百多號人了。就連那悲天憫人的老和尚尚悟景也因為染了病,走不了路。
除了柴無畏、蕭天鳳這種需要做先鋒開道的武將以外,其餘戰馬都用來馱傷員和病號了。
“撲通~”
又有一個山賊打扮的人暈倒了。
“怎麼回事,後面的怎麼又不走了?”
張忠連忙抱起暈倒的兄弟,大喊道:“兄弟!兄弟!醒醒~”
那好漢緩慢的睜開眼睛,掙扎著想要起來:“我......沒事........我還能走。”
“真的能走?”
“能走!”
可是剛掙扎起來,剛走兩步卻又跌倒了。
張忠這次不等那好漢說話,直接將他背起來繼續趕路。
柴無畏看在眼裡,急在心裡。
周侗看了看柴無畏道:“要趕緊想想辦法才是,若長此以往,不等我們到達于闐,恐怕已經凍死餓死大半了。”
蕭天鳳點點頭說:“我們要趕緊補充給養才是。炭火、冬衣、食物、還有行軍用的氈鞋、氈帽以及帳篷。”
“不僅需要給養,還需要在極寒天氣下行軍的軍師。眾師傅們都是南方來的漢人,而我們雖打過仗,但也沒有雪中行軍的經驗,更別說在極寒天氣下作戰了!而我們的對手,他們原本就在苦寒之地歷練多年,這樣的形勢下和他們作戰,必敗!”
柴無畏緊鎖眉頭的說道。
柴無畏這番話,讓原本已經虛弱的老和尚悟景聽到了。
悲天憫人的老和尚掙扎的從木板車上坐了起來。
“阿彌陀佛!去佛國護法本是我沙門之事,此番路途遙遠,千山萬水,九死一生。若連累眾施主,凍死凍傷了,我於心何忍。即便護法成功,得羅漢果位,我又於心何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