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丁一直儘量避免使用那類直截了當的詞句來表達他的意思,他最怕程瑤冒傻氣再問下去:怎麼麻煩了?好在程瑤終於沒有這麼問。怎麼麻煩了,這還用問嗎!但程瑤的問話依然執著地把鋒芒指向最終的結局,也許她以為羅晶晶此時也只是想知道最終的結局!
“你不是說公安局那些證據都不能完全認定這件事嗎,那這份報告呢,光憑這一份報告,法院就能認定了嗎?”
韓丁運了一下氣,才吃力地把他要說的那個字說出口來:“能!”
程瑤啞了,她眨著眼,似乎在咀嚼著這個字的意義。羅晶晶卻似乎醒了過來,並且開了口:“法院怎麼說?”
“法院同意我提出的要求,另找一家權威部門,對第二份報告的結論和論據進行復核。”
羅晶晶也許弄不清複核是怎麼個複核,她似乎迫不及待地想要韓丁給她一個定論。
“那複核……複核會怎麼樣呢?”
“這隻能等了,只能聽天由命。”
“他們讓哪裡複核呀,咱們能不能去託託人?”
韓丁本想說:這是人命關天的事,怎麼託人!但話到口邊,又吞了回去。他說:“我打聽打聽吧,看看法院準備把這份報告送到哪裡。”
羅晶晶不再開口,眼圈紅了,她從桌邊站起來。快步走進自己的臥室去了。程瑤也跟進去了。韓丁一個人呆呆地坐在桌前,他聽不見羅晶晶的哭聲,但能聽到程瑤低聲的勸慰……
整個下午羅晶晶都沒再走出那間臥室。那一桌豐盛的午餐誰也沒吃。程瑤一會兒臥室一會兒客廳地在韓丁和羅晶晶兩人之間來回走動,勸慰羅晶晶,和韓丁商量下一步怎麼辦。下一步又能怎麼辦呢?韓丁已經說了:只能等,只等聽天由命!
法庭再次開庭要在十天之後,所以韓丁在晚上羅晶晶終於走出臥室後提出建議:先回北京去,等開庭時再過來。北京遠離平嶺,對羅晶晶的心情也許好些。但羅晶晶不想走,她對韓丁說:你回去吧,你要想家了你先回去,我想呆在這裡。韓丁不再勸她,是的,這裡離龍小羽近,工人新村在平嶺城東,市公安局看守所在平嶺城北,只隔了半個城區,說不定在夜裡哪個夢中,就能呼吸相聞。
這十天對韓丁來說,相當難熬。他和羅晶晶的溝通越來越難,越來越少。有時甚至彼此對話,也要透過程瑤傳達。程瑤白天出去上班,家裡只剩他們二人,大多數時間都是各在各的屋裡待著。中午羅晶晶會出來做飯,做完了和韓丁一起吃,但吃得很沉默,且只有兩三口。韓丁讓她多吃,她就多吃一筷子,應付似的,韓丁也就不再多說什麼。
韓丁白天有時也會出去轉轉,每次出去都對羅晶晶說是去法院探探情況。其實事已至此,又有什麼情況好探呢。他這樣說只不過是為了騙騙羅晶晶而已。關於那份血跡報告,關於噴濺這個殺頭的字眼,他打電話到北京和老林談過,老林也是啞然無話。老林的專業經驗一直是韓丁足可仰視的,他的這個反應讓韓丁更加確信大勢已去,確信龍小羽的死期已經為時不遠了。
十天後。
法庭再次開庭。
這一次韓丁依然不同意羅晶晶前去旁聽,與上次不同的是,這一次連程瑤也堅決表示贊同。她特地請了假留在家裡陪著羅晶晶,她口口聲聲讓羅晶晶幫她好好清理一下廚房,她家的廚房藏汙納垢早說要清理的,一直拖到現在,現在竟成了緩解心情的事由。
下午兩點鐘,韓丁回來了。廚房這時真的煥然一新,該扔的東西都扔了,該洗的東西都洗了,一切顯得井井有條,清潔出來的汙泥濁水也早就盪滌一淨。程瑤給韓丁開了門,幫他掛衣服,換拖鞋,然後陪他一起走進羅晶晶的臥室。羅晶晶坐在床上,不看他們,像一個等候宣判的囚徒似的,低頭不語。還是由程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