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龍潭,又繞過青龍亭,到達青龍洲,然後分成兩股,喧囂著洩下急灘,流向遠方。竹海睹物傷情,十分傷感地說:
“尤瑜兄弟,此事徹查與否,處分與否,都不重要。人言可畏,從此你在學校裡,麻煩纏身,糾葛不斷,永無寧日。因此離開學校,未必不是正確的選擇。但此後你我就像青龍洲畔分流的水,分道揚鑣了。也許甚至如鐵道上的兩條鋼軌,永遠沒有交會的機會。”竹海話未說完,傷心的眼淚便奪框而出。
尤瑜知道,竹海此刻的內心,與自己同樣痛苦,於是,他壓抑心中的苦澀,強裝笑臉,寬慰他說:
“竹海,我的好兄弟!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各自心懷鬼胎的鴻門宴要散,皇帝老子擺的慶功宴要散,親朋聚會送別的筵宴又何嘗不散呢?像我們這樣好散,實屬難得。下次好聚,又不是不可能。你看,昆江分流的水,過了青龍洲這個坎,下游不又會聚到一起了麼?如今我們從秋爽閣勞燕分飛,也許將來會有那麼一天,我們又會在秋爽閣‘剪燭西窗’,共‘話巴山夜雨’。這次漸別,對我的震撼,不亞於十二級颱風的襲擊。值此良辰,面對勝蹟,我感慨殊深。湊成八句,權當贈別留念。”他隨即索來紙筆,書寫下來。
五律一首
贈竹海兄
秋風動秋閣,綠潭映碧空。
白雲浮冰潔,霜葉爐火紅。
為酬報國志,曾拭射鵰弓。
百發不一中,揮淚愧梟雄。
竹海接過詩來,誦讀了兩遍,又延頸窗外,仰望晴空,俯瞰綠潭,感緒萬端,也無限深情地說:
“尤瑜兄弟,你贈我的題句,裁景入詩,美勝畫圖;熔情入景,情深似海。屬對工穩,煉句精湛,令我歎服。不過,詩意過於頹廢。面對陽光燦爛的新時代,我們應思振作,心地不應該如此灰暗。好吧,前六句情意境界均很不錯,後二句我妄意塗鴉,略更幾字。你這二年所作所為,不是毫無是處,而有許多閃光點,讓人眩目驚歎,怎麼能說‘百發不一中’呢?我與你,也不是什麼一個為英雄豪傑,一個是凡夫俗子;我們都在用不同的方式,為我們的光輝事業增光添彩。是程嬰與公孫杵臼,雙劍互為雌雄。因此,我就好為人師,獻醜了。”說到此處,竹海又延頸窗外,矚目遠眺,側耳細聽。鷹擊長空,蟬鳴高樹,讓他心搖意蕩。他又十分動情地說,“賞勝蹟,會良朋,不能沒有題句。我搜尋枯腸,也湊成八句,請君雅玩。
五律一首
步原韻,贈好友尤瑜
秋閣懸綠潭,蒼鷹遠碧空。
高樹秋蟬噪,楓葉爐火紅。
漁人飛小艇,壯士拭雕弓。
泣血為報國,作鬼亦梟雄。
“尤瑜兄,既然革命先輩前赴後繼,肝腦塗地,滌盪了舊社會的汙泥濁水,為我們建立了一個光芒四射的新中國,我們就沒有理由不礪志圖強,泣血報國,徹底改變祖國一窮二白的面目。至於說立即離校,我認為不妥。因為這樣,別人的猜測誤會,就會更多。我看還是期末放假,和大家一道離校為好。這個月你還是當採買,使出你的渾身解數,將伙食弄得好上加好。就像今天的落日,最後噴射出燦燦的金光,給人留下最美好的印象。”
談話之間,紅日很快就墜入了山隈,竹海十分惋惜落日的霞光,斂跡如此之快!他怔怔地望著蒼山碧水,白雲藍天,期盼失去的東西,像噪鳴歸巢的暮鴉一樣,能夠重新回來。可是,他知道,這一切都如落日的餘輝,亭下的流水,遠逝的春天,是無法找回來的。當燃燒的落日熄滅了最後一束光焰的時候,尤瑜拍了拍竹海的肩膀,斬決地說:
“竹海兄,既然你我誓做英雄豪傑,那又何必兒女情長!該來的已經來了,該去的就讓它去,我們就遵循自己的理想,各自走該走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