勢已很小了。
火上,肉仍在,因為火小,肉還沒有焦。
褪色的,破舊的神幔,已被撕下來——但也不知是不是被撕的,片片落在地上,堆成一團,被風一吹,就好像……
就好像正匍伏在地上的死屍一樣。
神案,已被人踢翻了,也不知是被誰踢的,就在火堆和神案間,有一灘烏黑的水漬……
呀,不是水漬,是鮮血。
本已殘破的祠堂,此刻更是亂得一團糟,而剛剛明明走進祠堂的沈浪,此刻卻瞧不見了。
什麼人都沒有,簡直連鬼都沒有,沈浪呢?
沈浪呢?沈浪到哪裡去了?已被害死了?死屍呢?
朱七七驚極,駭極,放聲大呼道:“沈浪……”
尖銳的呼聲就像是一把刀,一下子就劃破了那死一般的靜寂,但也就是一下子,又突然停頓,她像是突然被人扼住喉嚨似的。
因為,突然,踢翻的神案下,露出一個頭來。
沈浪的頭。
沈浪的頭露了一露,就又縮了回去。
朱七七已飛也似的掠過去,一把抱住沈浪的脖子,又是驚奇又是歡喜,又是埋怨,喘著氣笑道:“你還在這裡,你沒出事,你怎麼不告訴我一聲呢,害得我著急。”
沈浪身子動也不動,只是冷冷叱道:“走開。”
朱七七一怔,鬆開了手。
無論如何,無論沈浪喜不喜歡她,沈浪平日對她倒總是客客氣氣的,倒從沒有這樣疾言厲色。
朱七七鬆開了手,眼圈兒又紅了。她那樣為沈浪擔心,心都快急碎了,此刻換來的卻是冷冰冰一聲斥責。
她身子不由自主往後面退,她嘴唇都快咬碎了——但無論怎樣,還是忍不住,淚珠兒一連串落了下來。
沈浪卻連瞧也不瞧她一眼,眼睛直勾勾瞧著前面。
他在瞧什麼,朱七七沒看見。
此刻,朱七七眼睛裡只有沈浪。她瞧著沈浪,流著淚,一時間當真是心灰意冷,喃喃道:“罷了,罷了,我這又是何苦!我這又是為的什麼?我為何有福不會享,反而巴巴的跟著他,受他的氣?”
她抹一抹眼淚,暗道:“好,沈浪呀沈浪,你既如此對我,我……我以後永遠也不要見你了。”
但是,她的眼睛卻彷彿離不開沈浪。
要她說沈浪究竟好在哪裡,她也說不出。
論豪邁,他不及熊貓兒;論沉著,他不如金無望;若論風流俊俏,善解人意,他卻又不如王憐花。
但不知怎的,她眼裡卻只有他。只要瞧見他,她就覺得歡歡喜喜;若是瞧不見他,總是整日間掛肚牽腸。
她不敢想,若是以後永遠瞧不見沈浪,她會怎樣。
“為什麼,為什麼他這樣對我,我還要這樣對他?”
一時間,她不覺更是愛恨交進,忍不住放聲大哭道:“沈浪,我恨你,我恨你……”
沈浪還是不瞧她一眼,眼睛還是直勾勾的瞧著前面。
朱七七恨得心都裂開了,嘶聲道:“你是死人麼?你說話呀,你……你……你……”
只覺一股熱血上湧,那隻纖纖玉手,不知怎的揚了起來,“吧”的,清清脆脆一掌摑在沈浪臉上。
沈浪卻似全無覺察,還是動也不動,只是那令人恨又令人愛的臉上,已多了個紅紅的掌印。
朱七七又急,又痛,又悲,又悔,終於伏地痛哭道:“沈浪,沈浪,你為什麼要這樣對我?你為什麼?你打死我吧,打死我吧,我反正不想活了。”
她哭聲有如杜鵑夜啼,令人斷腸。
但沈浪還是不理她。
也不知哭了多久,她的哭聲終於漸漸微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