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世間的本質困惑。
四個故事,都是選擇疏離的姿態。它是在看,安排的是由約翰·馬爾科維奇所飾演的導演一直在看。看,是那種冷靜而不動聲色的觀察,就如同站在雲端之上,下面的一切,都有著一種距離感,若隱若現,縹縹緲緲。
約翰·馬爾科維奇所飾演的導演,無疑應該是解讀這部電影的密碼。他在劇中的旁白,無疑更使得《雲上的日子》有著一種縹縹緲緲的感覺。“一個人總會在某個地點迷失於霧中”,“我習慣了,習慣於包圍我們的幻想的霧和費拉拉的霧。在此,冬天霧起的時候我喜歡在街上漫步,那是我唯一可以幻想自己在別的地方的時刻。”
別的地方是什麼呢?別的地方應該是安東尼奧尼對於其他世界的期盼。那個一直觀望的導演無疑就是安東尼奧尼自己。他就是那樣一直觀望著,以一種疏離的姿勢,尋找,構建,困窘,無力。
——彼岸的神就是這樣的姿勢吧?
在《雲上的日子》的結尾,那個看起來詭異而冷漠的導演旁白道:“每一個映像背後,還有更忠於現實者,而在那映像之後還有另一個,週而復始,生生不息,直到那絕對的、無人可見的、謎一般的終極現實。”安東尼奧尼的想法並不難理解,他同樣認為我們這個存在的世界只是一個“影子世界”,而“影子”後面一直深藏不露的,是“理念世界”。這樣的說法跟黑格爾的想法不謀而合。不知道安東尼奧尼是不是受到了黑格爾的影響,但作為一個大師,在思想上不謀而合,或者以相同的方式接近於“真理”,並不是令人難以理解的事。但可以肯定的是,安東尼奧尼顯然是想在最後的絕唱中,表現他對於這個世界的整體看法,表達自己最後的悟徹。在《與安東尼奧尼一起的時光》中,維姆·文德斯寫的最多的就是與安東尼奧尼在一起的爭執。他的憤怒,他的苦惱,他們之間的爭論,更多的不是在義旨和意義上,而是在如何表現上。所以安東尼奧尼說:“我要的不是事象的結構,而是重現那些事象所隱藏的張力,一如花開展了樹的張力。”
安東尼奧尼顯然做到了。《雲上的日子》顯然不是為了闡述某種哲學觀點。對於安東尼奧尼來說,哲學甚至是簡單的,也不是他的責任。他想表達出的,正是這種人類的思想與困惑在電影中表現出來的張力。
“明白”的“無”
很多人說,安東尼奧尼是一個沒有思想的電影人,他的電影,都是一種若有若無的、不確定的情緒。似乎真是這樣的。我的感覺是,思想有時候並不是重要的,那種微妙的感覺才重要。也許那種先天的思想早就包含在感覺裡了。只要整體上明白,就已經足夠了。至於能不能說出來,倒顯得並不重要了。就像安東尼奧尼在拍攝《雲上的日子》的過程中,那時候他已是82歲的高齡了,幾乎失語。但他仍清晰地指揮著,他是在用他的“明白”,努力造就一個“明白”的電影。
一個人的特質就是他作品的本質。對於安東尼奧尼來說,在他的內心深處,一直是敏感、無助、懷疑、羸弱的,所以他一直疏離著,也流浪著,但這種特質卻遠比那種貌似強大的東西有力。這是一種有根的東西,它有堅強的觸鬚連線著未知。就像黑白對抗著彩色,有時候那種羞怯和軟弱卻有著無與倫比的內在力量。
安東尼奧尼一直是想拍出那種心底拱動的慾望。但什麼是真實的呢?這是他最困惑的東西了。連慾望都是可以說是虛偽,還有什麼是真實的呢!所以只剩下絕望,或者麻木,如行屍走肉般的生存。我一直不喜歡“天生的悲觀者”這樣的詞彙,因為“悲觀”和“樂觀”在最深層次是連在一起的,它們有著同一個進出口。並且悲觀和樂觀也是可以相互滲透的,相互交融的,真正的樂觀,反而是悲觀至極的超脫。安東尼奧尼給我展示的,只是人類共同的憂鬱,也是共同的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