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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部分

分都簽上了名字(有人更說,旁邊有時還出現另外一個名字,小小的,怯生生的);

三、 醞釀了好多年的一幅巨畫,長寬達十多米,已經動工。證據如下: 畫框是教授特別讓人訂製的,特大號(有人更說,教授把需要有人按住的大畫布平鋪在地上作畫);

四、 教授早想總結藝術生涯的心得,寫一部散文筆調的畫論。醞釀了好些年,就是遲遲沒有動筆,似乎已經放棄這個打算。奇怪的是,目前畫論已經開工,而且進展順利。證據如下: 教授腋下經常夾著一部好像書稿的大包,裡面的紙張是電腦列印出來的(有人更說,看見過書稿上有鉛筆字,字跡像女性但很幼稚)。大約是又過了三四個月,有一天下午學院散課時分。教授的一幅新作又將要完成,他在畫框前面仔細觀看著。他一隻手的手指摸著下巴頜,另一隻手託著那隻臂膀的肘關節。這是他習慣性的姿態,傅蘿苜眼睛看了,心兒卻一陣不安。她懷疑教授的腱鞘炎還沒有痊癒。一時,傅蘿苜聽見教授說:“傅蘿苜,這幅畫,我比上一幅還要滿意哩。”

《花妖》18(1)

計程車把他們倆帶到了江邊,他們一起登上一艘遊艇,原來,是所水上飯店。這個地方他們倆都陌生,就省去了點頭之交的打擾,也免掉了似曾相識的尷尬。教授點了海鮮,傅蘿苜來自魚米之鄉,也喜歡吃魚蝦水產什麼的。教授還點得有啤酒,傅蘿苜居然也能夠喝點酒……

馬蒂斯之怪

相比之下,年輕的喬厚生就沒有老教授喬恆棠那麼幸運了。他一個人,孤零零地回到上海舊時代法租界的一條弄堂。現在學時髦,改叫做“小區”了。一套三室一廳房子,不算好,也不叫壞。這優異的地段絕對是上海的“上只角”,但周圍的環境絕對是上海的“下只角”。所以,人一旦住進了這樣的房子,就好像打仗佔據了有利地形。兵書上叫做“進可以攻,退可以守”。

其實,要講人生的話,厚生也常在這種攻守兩可之間。

厚生回家,吃飯,睡覺。一覺醒來,心情似乎有點好轉。在小得像雞棚似的陽臺上,他胡亂伸伸胳膊踢踢腿,一邊望了望底下的弄堂。

這弄堂風光儲存了他什麼回憶呢?

那件弄髒了的西服擱在椅子背上。

西裝跟它主人的表情一樣,一副蔫頭耷腦、自認晦氣的模樣兒。

老保姆來了,厚生拿弄髒了的西服給她看,問她該怎麼辦。老保姆擺擺手,也沒有辦法。

一時梳洗完畢。吃早飯時,厚生還有個習慣,一面喝牛奶,一邊翻閱畫冊。今天,翻閱的是馬蒂斯,厚生最喜歡的一位法國畫家。他曾偶爾聽那位面目不清的朋友說,老喬教授是法國留學生,也喜歡馬蒂斯,還跟大畫家多次見面,不禁有了雙份的羨慕。他看中了一幅馬蒂斯,仔細欣賞和揣摩著,似乎獲得了一點創作靈感。書頁裡並沒有出現可作參考的馬蒂斯女郎,卻印刷著馬蒂斯說過的一句話:“我畫的不是事物本身,而是要畫事物的差別。”

這幾天的種種經歷,歷歷在目。畫事物之間的差別?談何容易!人之間的差別有多大,事物之間的差別就有多大!大學時代走走形式,他也選修過“西洋文學選讀”什麼的。教授在課堂上大講英國女小說家奧斯丁,還介紹過一句女作家的原話:“One half of the world cannot understand the pleasure of the other。”——世上這一半人不能理解那一半人的歡樂。可按照厚生來看,奧斯丁這話應該修改一下,說成“世上這一半人不能理解那一半人的痛苦”。

試問有誰能夠理解他厚生的痛苦?

厚生是個孤獨的人,永遠煢煢獨立。平常,有時能夠見個面、談句話的,就是那位在學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