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既然暫時還不會死,我只有走。”卜鷹的聲音冷如刀削,“自己等死和等別人死都同樣不是令人愉快的事。”
他的心是不是也和他聲音同樣冷酷?他走了,是不是因為他知道小方已脫離險境?
小方先喝了口酒,含在嘴裡,再喝一口水把酒送下去。
他很想讓卜鷹也這麼樣喝一口,這麼樣喝法不但風味極佳,而且對精神身體都很有益。
他沒有讓卜鷹喝,就正如他不會向一個清廉的官吏施賄賂。
一個人的慷慨施予,對另一個人來說,有時反而是侮辱。
卜鷹無疑也看出了這一點,兀鷹般的冷眼中居然露出溫暖之意。
他忽然問:“你沒有見過那個人?”
小方搖頭。
“沒有。”他沉思著道:“當今天下的劍法名家,我差不多全都知道,卻始終想不出有他這麼樣一個人。”
“你當然想不出。”卜鷹眼中露出深思的表情,一種已接近“禪”的深思。
過了很久,他才慢慢地接著說:“因為真正的劍客都是無名的。”
這句話也同樣已接近“禪”的意境,小方還年青,還不能完全領悟。
所以他忍不住要問:“為什麼?”
卜鷹也要思索很久才能解釋:“因為真正的劍客,所求的只是劍法中的精義,所想到達的只是劍境中至高至深、從來沒有人能達到的境界。他的心已痴於劍,他的人已與他的劍聯為一體,他所找的對手,一定是能幫助他達到這種境界的人。”
他自覺他的解釋還不能令人滿意,所以又補充:“這種人不僅不會到江湖中去求名,甚至會將自己的名字都渾然忘記。”
小方替他補充:“最主要的是,他們根本不希望別人知道他們的名字,因為一個人如果大有名,就不能專心做他自己喜歡做的事了。”
卜鷹忽然長長嘆息:“你實在是個聰明人,絕頂聰明,只可惜
小方替他說了下去:“只可惜聰明人通常都短命。”
卜鷹的聲音又變得冷如刀削:“所以三天後我一定會去替你收屍。”
這一天已經是九月十八。
九月二十日,晴。
這兩天白晝依然酷熱,夜晚依然寒冷,小方的體力雖然已漸恢復,情緒卻反而變得更緊張、更急躁。
這並不是因為他對這次生死決戰的憂鬱和恐懼,而是因為他太寂寞。
他實在很想找個人聊聊,卜鷹卻已走了,千里之內不見人跡。
緊張、酷熱、供應無缺的肉與酒,使得他的情慾忽然變得極亢奮。
他已有很久很久未曾接近女人。
他時常忍不住會想到那隻手,那隻纖秀柔美、將他全身每一寸地方都撫摸擦洗過的手。
他覺得自己彷彿已將爆裂。
所以九月十九的深夜,他就以星辰辨別方向,開始往那帳篷所在地走回去一
現在已是九月二十的凌晨,他已看到了那帳篷。
他自己也知道自己現在的情況絕對不適於跟那樣的對手交鋒。
可是,他絕不肯逃避,也不會退縮。
有很多人都相信命運,都認為命運可以決定一個人的一生。
卻不知道決定一個人一生命運的,往往就是他自己的性格。
小方就是這麼樣一個人,所以才會走上這條路。
他大步走向那帳篷。
巨大而堅固的牛皮帳篷,支立在一道風石斷崖下。
小方三天前離開這裡的時候,帳篷外不但有人,還有駝馬,現在卻己全都看不見了。
那些人到哪裡去了?
那些為人們揹負食物和水,維持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