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設計師,最討厭看見女人的拙劣打扮,不覺眉頭緊鎖。
女學生開口:“我是恭曉居,童阿姨向我介紹這裡的房子。”
他維持著紳士風度,帶她參觀了臥室起居室,陽臺過道,廚房和衛生間,還禮節性地說了下週圍的交通。恭曉居卻上下打量他,問道:“就你一個人住?”他含笑答是,她一想,便對他笑道:“我回去考慮一下。”童玉棠看她連租金都不詢問,就知道她不會再來,於是高高興興送她出門。
事後他立刻撥電話給童自春,笑著說:“姑媽您效率真高,就是質量還需保證——我要的房客是男的。”電話那頭立刻傳來叫聲:“是個女的?”童玉棠一楞,叫聲繼續:“朋友託著我的,我不知道,是個女的嗎?多大年紀——若是年輕就算了,一起住不方便。”他掛了電話,心想既與童自春無關,他就更不用操心。他是需要租金,不過不打算和女人合住。很久以前他讓一個模特住在隔壁,結果不到一個月模特便不用隔壁房間,不到三個月模特摔了他一記耳光後哭哭啼啼搬走,他在清理模特留下的胭脂水粉時突然想起她一分房租都未支付。從此以後他就吸取教訓,將現實主義和浪漫主義嚴格區分,雖然恭曉居不會引起任何浪漫遐想,卻足以招致另一些麻煩。這些麻煩他尚未想到,但他知道一定存在。
隔天是週末,正是酒吧的黃金時段。他藏在陰暗處,一邊拿眼睛搜尋著人群,一邊漫不經心地將這件事陳述給小山。小山聽後嘿嘿直笑:“你媽真體貼,好菜好飯之外,再送個大姑娘來給你進補。”他含笑道:“她不是我媽。”眼神卻停在吧檯轉彎處,一高佻女子正站在那裡,鳳眼上吊,隱隱含笑,一跟黑色絲巾優雅地纏繞在脖子上,同其女主人一樣孤芳自賞。童玉棠嘴角一歪,對一旁道:“她回來了?”小山看了吧檯一眼,聳聳肩膀:“不知道。她從來就神出鬼沒。”童玉棠一口飲盡杯子裡酒,剛要站起來,小山卻攔著:“算了吧,老兄。你還想著她?”他笑著一把推開他:“我去打個招呼。”那女子卻已看見了他倆,穿過燈紅酒綠走了過來。
童玉棠摟著她的纖腰笑道:“好久不見。”她笑回:“我最近忙得很。”童玉棠道:“真巧,我也忙得很——可還叫我遇見了你。”她纖指一點他的鼻尖,就在沙發上坐下。童玉棠坐到她身邊,道:“我忙著養家餬口,你呢?”她一笑:“我忙著離婚。”
薯片在小山的嘴裡“咯咯”作響,他張大嘴叫道:“你不是當真的吧?”女子不以為然:“值得大驚小怪嗎?”小山看著童玉棠,隨後問她:“你不是為了他吧?”女子“哧”地一笑,眼角瞟著童玉棠:“那不是離了狼窩又進虎穴。”童玉棠微微側身,好似很生氣:“我就這麼差勁?”女子拿嫣紅的指甲颳著他的側臉:“那你說個女人的名字出來,是全名——我不要英文名,而且用情人的身份超過三個月的。”童玉棠靠回沙發,眯著眼睛苦思,一會啜著酒道:“她們都是我的紅粉知己。”
那女子嘆氣道:“如今我發現我有些像你了。前兩天在大街上被車撞了一下,我抓起電話撥的卻是警局,然後警察問我,你怎麼不通知親人啊。我也想啊,可翻遍了通訊錄卻沒有他的電話——我自己都疑惑,然後想了半天,實在記不得他電話多少。那時我就知道——是該離婚了。”童玉棠唾棄道:“與我有什麼關係?”女子笑道:“你要是個女的,一定和我那時一樣。”小山插嘴:“不會,他壓根不會結婚。”
童玉棠呵呵一笑,一會又道:“我要等多久,你才能恢復自由?”女子道:“漫漫長路呢——我都嚇了一跳。”他皺眉:“怎麼?”女子道:“財產分配——聽說這是許多仇恨的根源。”他想了想,道:“我幫你請個律師。”女子忙道:“就怕你說這個,我可不想欠你的情。”他笑道:“我既然知道了,這個人情你非欠了不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