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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前塵舊夢

崔闌做夢了。

冷,真冷。

一如他七歲那年跟著孃親,剛到盛京城時的冷。

他的孃親,曾經是溫柔美麗,富有才情的花魁娘子,為給自己贖身傾盡所有。生下他後,帶著他在穿城而過的菱角河邊一處小巷子裡賃居。雖是小小院落,但也收拾的乾淨整潔。

隨著年歲漸長,不知從什麼時候起,兒時的玩伴開始叫他“野種”,說他的孃親是“下賤人”,不再同他在一處玩,還朝他扔石子、吐口水。

年幼的崔闌自是知曉自己與旁人不同的,別的玩伴都有阿爹,可以被駕在阿爹的肩頭“騎大馬”,而他只有孃親,每日起早貪黑去茶樓談琴賣藝,去書鋪抄書,去幹一切可以乾的雜活,賺錢養他的孃親。

他想,忍忍就過了,不能再讓孃親擔心,但忍讓換來的卻是變本加厲的欺凌。終於,在他一次反抗還手之後,被人爹孃找上門來了。傍晚娘親回來時,看到他磕破的額角和掛破的褲腿,抱著他默默流淚,什麼都沒說,第二日一早就帶著他搬離了那處小院。

整個秋日,他們都在不停搬家,從一處到另一處,這座溫柔似水的南方小城,似乎突然就容不下他們母子二人了。

直到那年冬日,孃親終於下定決心,帶他進京尋親。並非為了富貴生活,只是想尋得一個庇護之所,想叫自己的兒子不要如同自己一般,終其一生,身世飄零。

船兒逆水而行,越往盛京走,天氣也越冷,全然沒有了南方的溫暖溼潤。崔闌生平第一次坐船,年幼暈船加上水土不服就病倒了,在船上一連睡了數日,及至不能行船,而後又改走陸路,終於見到了盛京的巍峨城門。

紛紛揚揚的雪花就在這個時候落了下來,孃親帶著她在盛京城中輾轉打聽,終於來到崔府門前。

他本以為這裡會是夢開始的地方,可是,夢還未開始,便已經破碎。

當他和孃親被崔府的家丁惡僕推搡著,跌倒在雪地裡的時候,他就明白,這盛京城裡的達官顯貴,高門大戶,表面都如這雪一樣的潔白光鮮,叫人嚮往,內裡卻是雪化後的一地狼藉,髒汙不堪。融化後的雪水冰冷泥濘,浸透了他的衣裳,也寒徹了他幼小的心。

孃親帶著他在盛京城中走走停停,試圖尋覓一處落腳之地,他們的盤纏,早在船上求船家停船,為他拿藥之時用光了。

許是母子二人模樣實在可憐,旁邊路過的一位婆婆拉住她的孃親,告訴她今上體恤百姓,皇后娘娘與陛下夫妻一體,在前面不遠處設了粥棚,若遇不便可去那處。

孃親拉著他的手,他跌跌撞撞跟著往前走。不知走了多久,終於看到粥棚,油紙糊得燈籠泛著暖黃的光,三口大鍋裡都熬著熱氣騰騰的米粥,年幼的崔闌鼻翼輕輕翕動,聞著空氣裡的誘人粥米香氣。

正在他愣神之際,被人罵罵咧咧從後面推了一把,孃親沒有抓緊他的手,他又一次跌在了雪地上。

“你怎的推人?”一道稚嫩的童聲響起。

崔闌被孃親拉起來攬在懷裡,看向說話的人。

一個粉雕玉琢的小糰子,頭戴貂皮小帽,下巴被領口的絨毛遮了,八寶赤金項圈上綴了個很漂亮的玉佩。通身穿戴貴氣逼人,裹的嚴嚴實實站在他面前,正仰頭對著那推他的男人質問。

那男人見了小糰子身後的帶刀護衛,知道是自己惹不起的人,扭頭匆匆跑了。

糰子仰起玉一樣的小臉兒看他,崔闌不用想也知道此時自己身上髒汙,有些不自在的縮了縮手腳。

糰子見狀沒有再多說什麼,只讓身旁的護衛給他們端來熱粥,帶他們母子倆去一旁的屋舍裡避寒。

自己又去灶臺那邊抱了三個大饅頭,搖搖晃晃走到崔闌面前,“給你。”

崔闌還在猶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