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
通恆麵包廠男工宿舍。
放風一天的他們幾個陸續返回廠裡,回到宿舍裡。
軍國來的最早的,說好活不好找,用人單位基本上不缺,就是有一個建材廠的,好像是生產保溫板,隔牆板什麼的,銷售部門缺人,主要是幹活的,體力活,工資稍微高點,其他的工資低,而且什麼保潔員,清潔工什麼,工資太低。
陸續返回廠裡的建國,冰水,榮國,基本上也都是類似情況,結合目前的困境,自己的半斤八兩,社會閱歷,他最終確定了去耐爾建材廠,去幹體力活。
好歹有一份工作,儘管與他內心相牴觸,心裡想罵人,十萬個草泥馬,什麼理想,狗屁不通,到頭來還是靠雙手吃飯,臥槽,十八代祖宗也不管用。現實畢竟是現實,他開始懷疑人生,懷疑自己踏出的這一步,是不是錯誤的。
人生如棋,落子無悔。一步走錯,步步跟不上……
班長通知他們臨時加班四小時夜班,一方面來說是徵求他們的意見;另一方面來說,是履行自己班長的職責,他是地道的北京人,一口正宗的北京腔。
“軍國,你丫哪兒瘋去了,大爺的,又泡妞了?”皮笑肉不笑的說著。
“冰水下午去哪兒呢?衚衕裡站街的大媽找你好幾次了,說什麼切磋床上功夫呢,丫的,休息時盡不幹好事兒,當心你丫的身體。”
宿舍裡一陣笑聲,他們四個敢怒不敢言,畢竟班長顧正文是他們的直接領導。
說歸說,罵歸罵。
顧正文對他們算是挺照顧的。銷售部門返回的即將過期的麵包,時不時帶給他們哥幾個,有時候還自己做東,東北菜館撮一頓。典型的那種嘴上的功夫,叫什麼來?
刀子嘴豆腐心,嘴硬心軟!
“哥幾個,快到點了,走起,走起,走起來。軍國他舅,好好休息,睡一覺。明天要去上班了,精神點。”建國大大咧咧笑著說。
不一會兒,宿舍裡靜靜的。
任天行獨自一人,躺在高低床下鋪有一張“綠色通道”的床,由於暫時沒人住,騰出來,專門為串門走老鄉,留宿用的。
他簡單的收拾了一下自己的行李,其實就是一個包,包裡只有換洗的衣服,洗漱用品。一本破舊的書《平凡的世界》,不知道什麼時候起,他一直放在身邊,閒暇時間,翻幾頁打發時間而已。書已經讀完好幾遍了,還是愛翻一翻,看一看,過把癮。
有時候,他在想,啥時候自己能夠寫一本小說,反映現實生活,記錄生活的烙印,那是可望而不可即的事兒,只是想想而已,傷害腦細胞罷了。
毫無睡意的他,又開始拜讀路遙先生的佳作。其中一部分描述當時農村逛鬼形象的農民工,罐子村賭博世家嫡傳弟子,王滿銀。家裡的一畝三分地不營生,四處逛街,做買賣,高不成低不就的,苦了蘭花,苦了孩子,毛蛋,狗蛋。
不是蘭花娘家人時不時幫襯,他那個爛包的家,就徹底散了,家裡的蘭花一年四季獨守空房,活守寡。自己卻招蜂引蝶,弄來一個人不人鬼不鬼的,和他一樣的逛鬼婆。
及時剎車,噩夢驚醒。
自己落魄的生活,鬍子拉碴的,噩夢已醒,大徹大悟。王滿銀想起自己貧困潦倒時,一直在身邊不離不棄的蘭花,他想,真的想她了。
其實,路遙先生筆下的王滿銀一方面來說,農村的無業遊民,懶散的,狗都不吃,另一方面,改革開放之風初期,禁錮了很久的思想,經濟逐步解封,各行各業活起來,剩餘農村勞動力走出去,也是一種潮流。
任天行心裡想,我目前的生活不就是這種情況嗎?他也像王滿銀一樣,四處流浪,當上了城市裡的逛鬼。只是身邊還沒有婆姨。
和自己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