料得當初買田的事已被田江海知道,賈環也沒隱瞞,一五一十把前因後果告訴了他,且鬆了一口氣的樣子道:“總算了了一樁事。”
“當初你買地本是為了保密起見,可既然想要瞞著令尊,何必親自出面還在契紙上書了真名?如今既這許多人知道了,你如何跟令尊交代?”劉時謙想了一會子,還是說了實話。
賈環這才知道自己先前辦的極為不妥,心裡極為慌張:“我那時只想著有條後路,原記不起這許多。”
“這地主名字的變更,本不是難事。在我看來,另一個事情倒是難辦。”刻意不看他焦急的樣子,劉時謙接著說道,“你那地左右,我也有個幾畝的院子。那裡的地出息固然是好的, 傍鄰的地主也好說話。只是你買地為賺錢,那是想自己種呢,還是買了奴僕種?或者僱了長工?或者直接租給別人?”
這一連串的問題把賈環轟炸傻了。他當時只看地好莊稼好,價格也難得的便宜就買了,哪裡知道怎麼管理地?前世他家雖是地主,也請了工人,也自己種,只是他自小嬌慣,連麥子野草都分不清,只知道地是能生錢的,能換好吃的好穿的,至於過程怎麼做的,只有他老爹老孃知道。
看到賈環被問蒙了,劉時謙不由得嘆氣,接著問道:“那往前的地主怎麼弄的?現在上半季都快成熟了,你們當時作價多少買的?”
“我忘了問。”賈環羞愧不已,恨不得把腦袋藏起來。
“那地主既沒有與你商議地裡莊稼,必不是自己種的。他家只六十畝地,也買不起奴才。”劉時謙敲了敲桌子,“我方才說公子自己種地,不過玩笑。只是買奴僕也不相宜,幾時賺得回來錢是回事,買到不知道根底的反而淘氣。僱長工沒懂行的東家盯著,偷奸耍滑是其次,怕是能把你地裡的出息偷光了。我估摸著,他們當初倒是租給別人的多。”
賈環只有點頭的份,劉時謙喝了口敗火的清湯,接著道:“這不過是我的猜測,公子回去遣個靠得住的人悄悄打聽下。若真是佃出去了,仔細問問佃戶是哪幾家、難纏不、議定的租子是錢是糧、有多少。萬事弄清楚了再作計較,不然,換了佃戶平白惹麻煩,若少取了租子,他們不當你寬厚,倒以為年少好欺,越發的難管了。”
“我一定不讓他們小瞧了我。”換了地主,佃戶都不過來打個招呼,這不是不把自己放在眼裡嗎?賈環為自己現在才發現這茬表示很生氣。
“也不急著一時,你倒是一頭汗。”劉時謙看賈環把手上的帕子都浸溼了,自袖中掏出一方新的給他擦汗,道,“雖不能讓他們小瞧了你,也不必太撕開臉面。這租戶裡,設若有一個不安分的鬧將起來,公子是求官府做主,還是求家族出面?”
賈環深深地鬱悶了。雖然看不慣賈府許多人,他也不得不承認,正是託了這賈府的福,他才平平安安長這麼大。就如同倪二,若不是因為他是榮府幼子,哪裡肯應付他?這劉時謙肯稱他一聲“公子”,不是看在賈府的面子,難道是給他面子不成?別說是小時候,就是現在,完全離了賈府,若不想餓死,街上的花子和吉慶街的小官就是他的榜樣。要是佃戶真的鬧得不肯給租子,他難道讓長壽去打人家?不得不託庇於賈府的認識已經讓他難以承受,想到什麼時候自己的田充給官府、某大族、或者賈府,賈環更是痛苦萬分。
可能是賈環的臉色太難看了,開始劉時謙以為,早晚要面對的,還不如提前做過防備,這會子倒是有幾分暗悔自己不該給一個小孩子說這個,於是摸摸他冰涼的手背安慰道:“不妨事的,左右那田買的相宜,實在沒法子轉手賣了也能賺幾兩銀子。”
賈環強打著精神笑著向劉時謙告辭,卻不知自己的笑容比哭還難看。回到府裡時都沒注意家裡鬧哄哄的,趙姨娘看他神情恍惚的樣子,急的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