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漸晚,哥譚的道路上再次亮起了昏黃的燈光。
寒風蕭瑟,忙碌了一天的人們,都躲進了自己的小堡壘,慶幸著自己在這罪惡的都市裡,又活過了一天。
以往,還偶爾有行人路過的大樓前的街道,此時卻陷入了一陣詭異的寧靜。
綠油油的草地,在血液和屍體上快速的生長。
本來是鋼筋水泥上,四散著鮮血和屍塊的恐怖場景,此時,卻彷彿隱隱的變成了森林一般,在死亡之上,透出茂盛的生機。
在這片詭異的生機中,一顆綠色的藤蔓纏成的巨蛋,在隱隱約約的跳動,似乎在醞釀,在生長。
大樓前的平臺上,突然,從屍堆裡,伸出一隻手。
撥開上方層層疊裹的屍體,一個男人,雙眼無神的站了起來。
是湯姆。
由於剛剛被埃利奧特拽到身前,作為擋箭牌,他意外的站在了保安們的中間位置。
這讓他在一片亂槍射擊中,僥倖的活了下來。
站起來的湯姆,臉上卻沒有一絲劫後餘生的慶幸感,反而充滿了迷茫。
死亡,他並不是沒有接觸過。
身處在哥譚,哪怕只是一個普通的職員,他與死亡,也是經常擦肩而過。
上班路上凍死的流浪漢,下班路上毒發的癮君子。半夜裡搶劫的混混,還有那時不時從河面上飄起來的賭鬼。
可以說,作為一個普通人,還在哥譚活著。
本身就是對死亡的一種藐視。
他不是沒有想過離開這裡。
去大都會,去更遠的城市,去更安全的地方。
可是,故土難離,高薪難拒。
沉重的家庭負擔,讓他沒有機會從頭開始,也沒有可能從零開始。
身為家庭的支柱,他賭不起。
這些年來,他一直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兢兢業業。
不是沒有聽到過外面對公司的傳言,可他只是堅定的認為,這是競爭對手的詆譭。
畢竟,一個會堅持做慈善事業,會大筆發放獎金,與員工打成一片的老闆,能壞到哪裡去?
可是,他這一切想法,在剛剛短短的不到半小時的時間裡,被現實給打擊得粉碎。
為什麼,一個人可以那樣毫無心理負擔的,下令開槍屠殺一群沒有什麼反抗能力的人。甚至,可以看著他們的哀嚎,而哈哈大笑。
說實話,在湯姆的內心,甚至對於埃利奧特把自己拉扯過去,當作擋箭牌,然後在危險來臨時,只顧自己逃生的舉動,都能夠為他找到合適的藉口。
可是,當他一想起對方看著那哀嚎遍野,血腥滿地的場景,卻能哈哈大笑,鄙夷和暢快這兩種毫不相干的情緒,同時出現在臉上的時候。
他的心裡,彷彿有什麼東西,崩塌了。
他失魂落魄的站在大樓門前的平臺上,沒有去看那顆綠色的蛋,只是盯著那片綠油油的草地,發呆出神。
他不知道,自己,和這篇盎然生機下的皚皚白骨,有什麼本質的區別。
許久,一陣涼風吹過。
他冷得打了一個寒顫,這才意識到,自己還活著,他的背後,還有一家老小在等待他回家。
他這才邁出腳步,準備離開。
可剛向前走了幾步,他卻又折返了回來。
他記起,自己的工位裡面,還放著剛發下來的工資。
那是他們一家人賴以生存的根本。
再看了一眼那綠色的蛋,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似乎,那藤蔓上,猩紅的顏色,都消退了不少,而蛋的體積,也變大了一圈。
他不知道,這個蛋,會最終孵化出什麼樣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