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的長相。
那是一張看到就會讓人聯想到山大王、土匪頭目、黑社會打手等形象的臉,一道疤痕由額頭向下移動,經過厚重的眉骨,劃開粗黑的眉毛,穿過暴突的雙眼,透過健壯的臉頰,在雜亂的絡腮鬍前停下。
“這個白麵小子,細胳膊細腿,肩不能扛,手不能提,這個不算數!”猛男順手抹掉了楊行秋臉上的汙漬,“長得模樣倒周正,給我當個小廝吧!”說完,又擦了擦葉陽鶴臉上的汙漬,“這小娘子,還挺俊俏!也難怪那兩個小子……想起你們就一肚子火氣!”他立刻暴起,衝著一旁跪在一旁的牛仁、牛白兩兄弟踢了過去。
“為何如此聒噪?”飽經滄桑的女聲從後堂傳來,猛男和曹莊主都轉過身去,跪地叩頭。
“有人犯了莊規嗎?”一位老婦拄著橡木製成的柺杖,正由侍女攙扶坐在了榻上,看著廳上的幾人問道。
“回老夫人,牛仁、牛白兩兄弟,擅離職守,搶劫財物,擄掠婦女,正要傷人性命,被我當場拿住,救下二人,送回莊上。”曹莊主微微抬起頭回答。
“先前念及初犯,已饒過一次,竟變本加厲,依莊規,斬。”老夫人一臉漠然的宣告了他們的死亡。之前還押著楊行秋和葉陽鶴的甲士,直接將還在哭喊的兄弟倆,拽到了廳外。
楊行秋趁著空檔拉著葉陽鶴也跪在地上,坐在榻上的老夫人說道:“莊上又來了生面孔啊。”
楊行秋回答道:“回老夫人,在下姓楊,名旭,表字行秋,出身弘農楊氏,此女為在下發妻,姓葉,名露,表字陽鶴,出身南陽葉氏。家中為避戰亂輾轉各地,父母皆歿於亂軍之中,今幸得貴莊再造之恩,感激涕零,難以言表。”
在這個東晉這個讀書讀得好,練武練得好,不如投胎投得好的時代,經由九品中正制形成的門閥政治,沒有個好出身,根本就是寸步難行,弘農楊氏,自然是名門望族,但是就因為過江過的晚,人丁飄零,只是空有世家的名頭,現在只有楊佺期還活躍在東晉的政治舞臺上,楊行秋的身份很難被拆穿。
南陽葉氏也是同理,世家與寒門,行不同車,坐不同席,自己是名門望族,若是帶著個出身寒微的女人,又會引人懷疑。
表達完感謝之情,楊行秋又拿出那瓶香水,“流離失所,家財散盡,唯有此寶,聊表寸心。”
赤膊猛男起身,接過香水,拿起來撥弄了一陣,搞不清是什麼,直接遞到了老夫人手中,或許是女人的直覺,讓她直接擰動瓶蓋,又按下了噴頭。
一陣混合著柑橘、玫瑰、茉莉的香味瞬間瀰漫在整個廳中,老夫人立即開口道:“老身出於范陽盧氏,書香盈門、儒學傳家,雖未攻讀經史,亦知輕財尚義,施不望報之理,如此靡費之物,還請收回。”老夫人把香水又放回到猛男手中,楊行秋只得又接過裝進懷裡,再拜說道:“久聞范陽盧氏,三禮傳家,名著海內,今日一見,更知學為儒宗,士之楷模。”
一陣吹捧之後,盧老夫人的臉上露出難得一見的微笑,“見先生氣度非凡,談吐不俗,承蒙不棄,可否留在莊上小住?”
“既受大恩,在下不敢叨擾!”楊行秋連忙推辭,雖然自己取得了實際掌權人的認可,有了住下的想法,但是面上還是要推讓一下的。
盧老夫人站起身來拉住了楊行秋的手,將他扶起,又向他介紹,“不必謙讓,此處原無人煙,由各處流民彙集而成,因牛氏族人草創,眾人便喚作牛家莊,近年雖財帛足備,人丁興旺,卻無似先生這般飽學之士,以傳教化。這是小兒牛尚,小甥曹羽,快見過先生。”
兩個人立刻起身行禮,這就是出身名門的好處,方才好似階下囚,如今卻為座上賓。
靠著盧老夫人這棵大樹,在東晉這個時代,楊行秋和葉陽鶴總算安全了,暫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