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裡一樣,真是奇怪。
也不是說妖里妖氣,而是那精神頭給人感覺便是個好的。
甫一入曲瑞宮,迎面倒來了個臉熟的,是上回華容殿裡那等著傳話的奶嬤嬤,領著後頭兩個小宮娥,邊說話邊外頭走。
冷不防這兩撥人撞見,一邊蹲身行禮,一邊連道不敢。
那領著人往外走的奶嬤嬤眼尖瞧見臨光,側身行到一叢枯得花葉全都落盡的翠菊後頭,垂著頭先問禮,“見過女官。”
臨光微微避開,朝著那奶嬤嬤低眉順目道,“素宣嬤嬤這是要出去,這般晚了……”
那頭素宣神色一僵,頗有些不自在,可旋即一笑,插科打諢矇混過去,“外頭遠王殿下身邊人傳話過來,說是醉得深,恐小子們粗手粗腳伺候不周,貴妃娘娘那又恐歇下了,這才求到曲瑞宮裡來,殿下遣奴婢領人去瞧瞧……”
這是旁人家事,臨光插不下話,也難置喙,只剩下一個幹看著的份,多說幾句話便罷。
自然你往外頭去,我自去宮裡見那主子祖宗。
入內殿來見謹惠,謹惠正歪著身子斜靠在矮榻上打絡子,綵線在她手指上繞過一圈,折上一個彎便打上一個不鬆不緊的結。
豔的線,白的指,這人就是有那個本事,將內廷裡這乏味無趣的日子過得鮮活起來,瞧得惹人生妒。
臨光反應快,飛快掃過一眼便即收回視線,老老實實在下頭蹲身行禮,道,“殿下。”
上頭謹惠眼也不抬,只是支使身側侍候著的小宮娥,“去,給女官端個錦凳來,”又笑眯眯隨口道,“女官且安心坐著吧,我這還要些功夫呢。”
也是笑面老虎一個,好一手籠絡人心的功夫,誰人看著都要折服嘆氣。
臨光莫敢不從,自然謝過依言坐在下首。
這一時倒是靜,打絡子的那個專心致志打絡子,垂首冥思的垂首冥思,待到謹惠終是收了手中絡子,臨光手側一盞茶已冷。
她瞅準這時機,抬起眼,瞧著謹惠,“不知殿下遣人喚臨光來,有何要事?”她可不會天真到覺著謹惠是起了閒心思,想起這教她習禮的女官來,好心好意要同她談天說地。
可謹惠半點聲色不露,是個沉得住氣的,避重就輕道,“女官急什麼——”她扶著身側一人手臂,自那矮榻之上起身,慢條斯理由著人給她套上繡鞋,腳一蹬,不過眨眼就行到臨光身前,站著問,“女官瞧這絡子可還有模樣?”
五指伸展開,紅彤彤的絡子就提溜在她掌中,映著光,好似平生晃起一片火,豔得要燒人眼。
臨光惶恐,總不能主子祖宗站著,她這賣命吃皇糧的還坐著答話,自然忙不迭起身退出一步遠,垂著頭應,“殿下手上出來的,自然是好的。”略略瞟過一眼,只望得見一個飄忽殘缺的影。
這話半真半假,恭維占上三分,情面又有三分,剩下的四分說不清道不明,可謹惠聞言卻笑,就手將那絡子遞給身後人,又在黃梨木椅上坐下,微微仰著額,“女官這褒獎聽得人心裡舒坦,真是會說話。”
“殿下謬讚,臨光素來直言,字字都是肺腑。”總不至說什麼上不得檯面的話,不然她這腦袋還要不要了。
那邊謹惠似信非信,眼珠子轉上一圈又笑,“哎呀,女官坐著說話。”平平伸出一隻掌,望著將將臨光坐過的錦凳一指。
那海棠紅的袖子滑了又滑,露出一截白而細的腕,襯著一片紅,要多扎眼便能有多扎眼。
臨光眼尖瞧見,不期然想起那日華容殿中事,心猛地沉了一下,可總好拔腿扭頭走人,還是要服服帖帖當她的孫子,“謝過殿下恩賜。”規規矩矩坐下來,樂得當一隻縮著腦袋的烏龜。
謹惠面上神情不變,可眼睛轉了又轉,彎彎繞繞的心思不知要滾過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