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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誠者矢志 智者言真

,記上一點小功勞。等奏章肅清之時,我也可以承蒙元帥保奏,仰仗天恩,大小得點功名。將來回家,雖不能說是衣錦榮歸,但也可以藉此為親戚交遊增光。如果老守在家裡,伏處草茅,不過就是問舍求田,天天與田舍翁為伍,雖說自在,終究只是個野老。富既不能,貴又不得,庸庸碌碌一輩子,不就和草木一樣腐朽了嗎?我說了這一番話,本以為老妻會以富貴為可慕,以功名為可榮,以親戚交遊光寵為可羨。哪裡知道她另有一番心思,說出來實在可笑。終究婦人的見識和男人的志向不同,她把可慕的看成可厭的,把可榮的看成可辱的,把可羨的看成可恥的。還跟我說:‘當今這個時候,所謂的富貴之人,動不動就驕傲自大,其實可恥至極。在不知情的人看來,覺得某人富有,某人尊貴。本來不是親戚,到這時候卻強行往來;本來不是交遊之人,卻因此想要被接納。推究他們的意思,都是想借著別人的聲勢,為自己增光。而富貴之人也因此夜郎自大,欺壓鄉鄰。追究他們富貴的由來,其實都是靠搖尾乞憐、俯首帖耳得來的。與其有這樣的富貴,徒有外表的榮耀,不如求田問舍,做一個野老農夫,雖然一輩子默默無聞,和草木一起腐朽,但還能得個清白終身,不至於和富貴之人一樣齷齪卑汙。在外面看來似乎覺得可慕、可榮、可羨,但讓他們自己捫心自問,實在有很多對不起父母、妻子的地方。我看你不必羨慕這種富貴。至於功名這一節,更不必妄想。不必說你天生一副寒酸相,就算命中註定能貴為天子,位極人臣,等到一旦去世,依舊是一杯黃土。這還是命裡該有的情況來說。如果本來沒有這個命,勉強去求,先不說勉強不來,即使勉強得來,也不過是徒費心血。何況當今之世,舉世皆濁,權貴當朝,正直的人反而受屈不能伸展,卑汙的人卻能被重用。就拿軍營來說,有那身經百戰、功績昭然的,當初自己想著將來蕩平之後,必然能榮獲豐厚賞賜,藉此酬功,一開始也未嘗不以此為幸;等到奏章呈上,身經百戰的人,不全是濫竽充數之輩,但其中也有十之二三;更而且黑白混淆,是非倒置,甚至那些坐觀成效的,竟然能得到上賞,身經百戰的,不過得點微薄的榮譽。天子高高在上,深居宮中,哪裡能全部知曉呢?而保奏的人有的因為私意,有的因為攀附關係,以至於顛倒是非,使得有功的人抱屈莫伸,無功的人坐受上賞。人情如此,已經無法挽回。雖然王元帥是一代名臣,亮節高風,原本不是苟且貪汙之人可比,有功必錄,有過必懲。我雖是女流之輩,也很欽佩。然而你已經六十歲了,何必再入迷途呢?即使富貴功名都如你所願,又能有多久呢?很快就要去世了,也覺得沒什麼趣味了。在我看來,還是守著田園,和老妻稚子相對,終身雖無功名,也還不失天倫之樂。如果只以功名為重,免不了拋妻撇子,背井離鄉,受些旅況淒涼,風塵勞碌。何況隨徵之事,更覺得難堪,你又不是身受國恩之人,何必自尋苦惱呢?如果因為元帥之意不可卻,一定要去從事征途,我便從此死了算了,好讓你去追逐功名。’我被老妻這一席話,說得覺得很有道理,而且我本與老妻伉儷情深,朝夕不離已經四十年了,一旦遠離,實在是不忍心。再加上稚子幼孫,牽衣頓足,啼哭不已,我見此情形,又不免兒女情長,英雄氣短了。於是一轉念間,終覺富貴如雲,功名似水,還是和老妻稚子守在草茅之間,做一個田舍翁度過終身,反而覺得這樣更好。元帥的盛意,我當銘感不忘。不是我有心逃避世事,實在是被老妻所累,不忍暫離,還請元帥原諒。”

王守仁聽了王遠謀的這番議論,不禁感慨萬千。他自嘆道:“老先生現身說法,足使我萬念俱灰。確實富貴如雲,功名似水,本就沒有什麼可樂的境界。只是我身受國恩,不能不盡臣道。然而捫心自問,雖然想如先生一樣求田問舍,共享天倫之樂卻不可得。老先生雖非富貴之人,實是神仙一般,可羨可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