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姌道:「我三日才去一次。」
謝宣見慣她不冷不淡的模樣,也不以為意, 神情如常,又寒暄閒談幾句,多數都是他在說,衛姌半晌才回應一聲。
眼看宴席將開,衛姌坐到席上,只見謝宣也跟著進來,坐在她身旁一席。
「玉度, 你瞧著臉色不好, 可是有心事」
衛姌睨他一眼,心裡一個咯噔,她剛才一路進來臉上都帶著笑, 與幾個相熟的小郎君也打過招呼,沒人察覺到她情緒不高,沒想到謝宣看著不通俗務, 居然這麼敏銳。
謝宣又道:「可是擔心你兄長晉安流寇雖然來勢洶洶, 但以你兄長之能, 定能輕易剿滅, 不用太過憂心。」
衛姌嘴角微彎,笑的有些敷衍:「憂者見憂,或許是你心中有憂愁,才覺得我憂。」
謝宣微怔,聽出她話裡有話,臉上仍是笑得和煦,「若是我說錯了話,給你賠禮就是,你彆氣惱。」
他態度謙和,讓衛姌有氣也不能撒,當即撇開臉,去看宮人忙碌。
謝宣看出衛姌不想再說話,不由摸了下鼻子。剛才他在門外與眾人交談,有提及衛姌的都說她溫和有禮,謝宣朝身旁瞥去,只看見衛姌輪廓秀致的側顏,心下有些不是滋味,每次他主動相交,衛姌的態度十之八九都是敷衍。謝宣見慣了應酬,哪裡看不出衛姌實則極是疏離。可奇怪的是,他就算是受了冷遇,等見著衛姌,又忍不住想要主動和她說話。
片刻過後,司馬邳身著一身金銀線白底絹衫來到席上,丰儀俊美,談吐風趣。今日酒宴與上次差別甚大,士族年輕一輩見司馬邳言笑晏晏,幾杯酒下肚就開始起鬨,氣氛熱絡起來。司馬邳臉上掛著笑,與眾人推杯換盞,也是一副喜氣盈盈的模樣。
戌時末,一輪明月高升,月色輕灑,如一層銀霜籠罩行宮。席上也吃的差不多了,有人提議到外面賞月飲宴。
司馬邳命宮人在花園裡擺上些新鮮瓜果和糕點,讓眾人出去賞月。
本朝最是追求風雅,一群人扔下殘席,全去了花園。
園中有亭有石桌,還有個池塘,裡頭養著紅白鯉魚,被餵養得極為肥碩,也不懼人,泛起的水波在月色下粼粼閃動。眾人各自找了舒適雅緻的地方賞月。衛姌沒和其他小郎君一處,站在紫薇樹下抬頭看著月色。
謝宣緩步走過來道:「玉度在想什麼」
衛姌頭也不回,道:「沒想什麼。」
謝宣長出一口氣,站在她身側,卻沒有抬頭,側著臉看她。
衛姌起先並沒有在意,但他看得有些久了,她皺眉,口氣不善道:「你看什麼」
謝宣道:「說出來你別笑,看你賞月的模樣我總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衛姌「呵」地短促笑了一聲。
謝宣也知道這話聽著無稽,若對方是女郎,幾乎就有輕佻之嫌,幸好面對的是郎君,他便解釋道:「前兩年我曾患寒熱重症,腦子糊塗的時候發夢,好像已經過了一世,那個夢裡我見過不少人……」
衛姌猛地扭過頭來,直愣愣地瞪著他。
謝宣覺得她這個樣子比之前敷衍假笑真實可愛多了,道:「你不信」
衛姌道:「你夢見什麼一世」
謝宣道:「病好就全忘了,只記得那個夢很真實,我醒來還恍惚許久,修養的那段時日,我見誰都覺得夢裡那一世也見過。」
這原是個有趣的話題,他說出來也為了讓衛姌展顏,哪知她聽了並沒有絲毫笑意。清冷的月光灑在衛姌的身上,如籠了一層輕紗,她目光筆直看過來,姿容美麗得有幾分縹緲不真實。
謝宣這一刻幾乎看得有些發怔,心撲騰的厲害,他幾乎想伸手向前撈一把,將她拉近些看得更清楚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