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年華。一個人如果失去了它,那麼,一生就只會庸庸碌碌,青春黯然失色!那些高踞歷史雄關的巨人啊,總以為只有自己高明,別人的意見不啻一哂。覆巢之下無完卵,巨人只要指頭隨意輕輕一點,就可以捏死無數只螞蟻一樣,只要毫不經意地頤指氣使一抹,就會抹掉無數日後能成長為參天大樹的幼芽,使他們從此成長無望,默默無聞。難怪自古以來,仁人志士都扼腕流涕,哀嘆生不逢時,懷才不遇。其實,那些高拘雄關的歷史巨人,也是從呱呱落地的嬰兒成長起來的,開始也是幼芽,也是微不足道的螞蟻,而不是大樹呀。只是因為偶然的機遇,他從前代那些高踞歷史雄關的歷史巨人的狠毒的手指的縫隙中漏網了,他這顆幼芽才僥倖得以儲存,他這隻螞蟻才僥倖未被捏死。可是他一旦長成為參天大樹,就好了傷疤忘了痛,屋簷水滴在舊的窩窩裡,也幹起了煮豆燃豆箕的相煎同類的勾當。焚書坑儒、文字獄,幾千年一脈相傳,解放後這些年,給它披上華麗的意識形態領域裡的革命的外衣,變本加厲,愈演愈烈。還大言不慚地稱秦始皇只坑了幾百個儒,他轉眼間坑了幾十萬,遠遠地過之而無不及,創造了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偉大歷史奇蹟。這是多麼可怕的歷史悲劇啊!二十多年,侈談解放之聲,甚囂塵上,從頭檢點起來,人們連說句心裡話的權力也沒有,其實又何曾解放!生命是脆弱的,自己既然已淪為被抹去幼芽,微不足道的螞蟻,即使遭遇徹底毀滅,夫復何怨?事物都有盛衰,大樹也會枯朽。這些年來,人們從刻骨銘心的痛苦遭遇中,認識了它的廬山真面目,這種噩夢般的悲劇,演到了盡頭,時代就會揭開新的一頁。但願歷史順從善良的人的願望,這種惡作劇從此絕子滅孫,不再重演。
尤瑜瞧著眼前竹海揪心的痛苦的表情,想到古往今來賢哲失意的悲慘遭遇,心靈為之極度震撼,也不禁潸潸淚下。他搖著竹海的肩膀,動情地寬慰他說:
“竹老弟呀,黑夜過去了,光明就在眼前,老是回頭去況味過去在暗夜中恐怖的滋味,只會使人倍添人窮志短的憂傷,而頓失揚鞭躍馬的勇氣。往者已不可鑑,可來者猶可追呀。老弟,忘記過去吧,好好地策劃將來,讓你這塊久埋的金子重現熠熠的光華吧!”
“尤瑜啊,狂濤的長期恣意沖刷,就是堅不可摧的巖岸也會崩垮。我不是金子,我只是在狂濤中顛簸的一葉扁舟,幾十年的風風雨雨,已使我百孔千瘡,脆弱得不堪一擊。要不是愛情這盞閃亮的紅燈給我以信心和力量,我早已檣傾楫摧,永沉海底。二十多年前,為了使她幸福,不至於與我一道沉沒,我遠離了她。可是愛情的絲絲縷縷,仍然牢牢地縛住了我的心,往日的柔情的逝水,時刻還在心中流淌,外界的每一絲風,每一疊浪,都震撼著我破碎的心靈。此時此刻,你掀波湧浪,又一次激盪著我心靈扁舟的碎片,使我痛苦地意識到,覆水不可收,心靈的碎片再也無法拾掇成扁舟,還是讓它飄然散去、無處尋覓的好,還是讓它飄然散去、無處尋覓的好啊。我想,既然你從道聽途說一鱗半爪的事實中,大致推斷出我這半生行事的一些因果,還在冥思苦想,猜測其間深層次的奧秘。那麼,今天我就痛痛快快地說清它的原委吧!”接著他又泣訴著他以後痛苦而又悲慘的經歷——
就在我與老鼠蚊子為伍、痛不欲生的時候,突然,上面通知我們搬到二樓原中文系主任住的高檔的房間裡。我們只好告別這段時間裡與我們相依為命的蚊子老鼠,喬遷到我們做夢也不敢想住的地方。這房間前後兩間,前一間窗明几淨,辦公桌椅,一應俱全,平日是主任會客的地方。據說原主任也被劃為右派,從雲端墜落到了地底,已不配住這樣高檔的房間,灰溜溜地搬出去了。高檔傢俱雖然緊跟在主任的屁股後面,搬走了一些,但有許多還來不及搬,沙發、茶几、櫥櫃、衣架、暖水瓶還在。只是新搬進的兩張雙人床,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