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的庭芳比施逸最後在監獄裡見的那面年輕很多,也就是個中年人。只是臉色很差,頭髮亂糟糟的,配上那種打量的目光,顯得瘋瘋癲癲。施逸看得瘮得慌,就向旁邊躲了躲,想繞過去,誰知庭芳叫住了他:“你是不是叫施逸?”
施逸頓住腳步,疑惑地問她:“你認識我?”
“真是你啊……”庭芳露出一個如釋重負的笑容,只是看起來還是很慘淡,“我在這兒等了好幾天,就看你像。”
“你怎麼認識我?”施逸又問了一遍。
“怎麼說呢……”庭芳緊張得直搓手,“我想和你聊聊。”
施逸直皺眉。
“我聽說你妹妹是自殺死的……我……”
在那一瞬間,施逸火氣上湧,他覺得很冒犯。他不知道面前這個女人是哪兒得知的,這樣衝上來當面八卦是不是太過分了。
施逸冷下臉,立馬要走,庭芳也知道自己說錯話,小跑著攔在他前面,手舞足蹈解釋:“你、你你別誤會,我這人嘴笨,我不是看熱鬧的。我女兒也是自殺的,一年多以前。”
聽到這兒施逸略微露出詫異的神情,神色也和緩了一些,但他仍不知道庭芳的來意,也不明白對方為何連他名字都知道。
“你到底想說什麼?”
“你是不是覺得你妹妹的死不對勁,”庭芳太過急切地說話,眼裡都是血絲,“我覺得我女兒不是自殺的,她是被別人害的!你說,會不會害我女兒的,和害你妹妹的是同一個人?”
說實話施逸有過一瞬間的心動,他心動的是可能面對著一起兇殺案,甚至可能是連環案,這就像電視裡演的一樣。但馬上趨利避害的本能就佔領了高地,施逸無法相信面前這個瘋瘋癲癲的女人話,又或許是他不敢相信。他下意識明白,這是巨大的麻煩。
“抱歉,如果你覺得有什麼不對勁,可以去和警察說,我幫不了你。”施逸說完,轉身就要走。
“你能不能給我留個電話號碼,”庭芳最後一次叫住他,“我不會打擾你的,就是、就是……如果案子有什麼進展,我們好互通一下。”
施逸猶豫了一秒鐘,決定說謊:“我還沒手機,給不了你。不好意思。”
庭芳沒急沒惱,她沒再強求什麼,她仍舊用那種好奇的目光打量著施逸,嘟囔著:“聽說你將來會是大律師,真好……”
聽說?聽誰說?施逸在心裡想了想,沒有問出口,終是頭也不回地走了。
那之後施逸就再沒去過警局了。
這段原本並不存在的記憶,現在出現在了2015年施逸的頭腦裡,倒是讓監獄會見時庭芳的態度變得順理成章起來。只是這樣一來施逸反倒搞不清楚,他成為律師,究竟是自然而然,還是受到自己的提醒。
這都不算什麼,無非是順便想想,真正讓施逸心裡彆扭的是他自己的態度。雖然他也做好了當年的自己不會相信,不會幫忙的心理準備,可當他得以抽離,以旁觀者的角度去審視自己,他清楚地意識到自己的虛偽。
他一趟一趟地跑著警局,明明就是心中對案子有疑慮,然而在庭芳帶著同樣的疑慮出現,應和了他的猜測時,他居然害怕了。當然了,那時他不過是個少年,覺得自己力所不能及也在情理之中,可那一刻他的第一反應真的是這件事太麻煩了,還是不要插手為好。
一直以來,他做著家裡品學兼優的長子,凡事不願落人話柄,他不想顯得自己和父親一樣冷漠,就有意去維持一個愛妹妹的好哥哥人設。可他並不是真的想找到兇手,他不是真的放不下。
施逸記得清楚自己上了大學,為了方便就買了支小靈通,那時他完全可以把電話號碼留給庭芳,他卻選擇撒謊。之後他不再去警局,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害怕再撞見庭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