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顧伯陽呆坐在客棧之中。
自從那天之後,他在舉人之中的威信,已經是呈直線下降了。
所有人都看到了福王與榮王的鮮明對比。
事實上,這不僅僅是有沒有被雷聲嚇到的問題,而是一個“膽魄”的比較,而榮王膽魄不如福王的傳聞其實在民間早有流傳,也在今日得到了證實。
那麼,關於榮王的其他傳聞,它真的只是“傳聞”嗎?
很明顯,隨著這一件事情的證實,其他的事情也已經被眾人預設。
那麼,傳播假訊息的顧伯陽,自然就被眾人所鄙視了。
雖然說,在道理上其實他依然是站得住腳的,但是誰讓顧伯陽後期被帶偏了,執著於宣傳榮王的優點,結果事實一出,自然就啪啪打臉了。
尤其是他領頭的那份上疏,造就了現在一眾舉子沒試考,沒官做的情況,本來就引起了相當多的人的不滿,畢竟相比於這所謂“大事”,大部分人,都更加關心自己的前程,之前不說是因為“大勢”在他這裡,現在大勢一去,立刻就將自己的不滿表現了出來。
顧伯陽坐在桌子前,臉色有些陰沉,搖曳的燭火映照著他的臉。
舉子們已經在疏遠他了,今天他去拜訪幾個大臣,也被閉門不見,這在前段時間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這些日子他享受夠了眾星捧月的地位,哪怕是那些朝中的官員,在他上門的時候也是笑臉相迎,現在巨大的落差令他感到十分的難受。
這還只是其次,更重要的是——他把事情辦砸了。
他的任務是發動舉人們對朝廷施加壓力,並且儘可能地聯絡大臣加入他們這一方,很明顯,這已經失敗。
顧伯陽咬牙,隨後在桌上攤開一張紙,開始匆匆寫信,準備尋求下一步的計策。
接著便交由忠心的下人遞送。
好巧不巧,幾乎就是那下人離開客棧之後不久,幾個錦衣衛喬裝打扮,來到了顧伯陽居住的客棧之外,他們奉駱思恭之名,自今天開始,監視這個名叫顧伯陽的舉人。
正好錯過。
……
南直隸,常州。
一座書院之中。
名為顧憲成的中年人看完京師的來信,不由地火冒三丈,口中罵道:
“這個廢物!”
他曾經也是朝廷的官員,最高當過吏部文選司的郎中,但是他當時堅決反對兩王並封,於是萬曆便直接將他免職。
然而這一次的免職,卻給他帶來巨大的聲望,而他在朝廷之中的好友葉向高等人也依然與他保持著聯絡,這就使得他雖然是個平民,但是依然可以插手朝堂中事。
而他也沒有浪費自己的聲望,當即就在無錫的東林書院聚集了一些人進行講學,同時議政。
憑藉著他“忠直敢言”的聲望,以及當時有許多官員因為立儲之事被貶,都聚集到了他那裡,使得書院一時間名氣大作,吸引了許多士子,有了初步左右輿論的能力,也有很多受到東林一脈影響的官員進入了朝堂,導致他們越發的強大。
然而,這天下畢竟不是他顧憲成一家獨大,就在南邊不遠,就有搶生意的——東錢書院雖然在張居正執政時期被打壓,活動範圍僅限於寧波府等數府之地,但是隨著張居正的去世,他們又重新活躍了起來,現在大有浴火重生之徵兆,很多相關的王學書院,又開始在大明的各地建立了起來。
也有很多原本打算來東林的讀書人,都被他們給吸引過去了,畢竟那是曾經盛極一時的存在。
為了保持住自己的影響力,顧憲成打算用一些盤外招,也就出現了那份傳遍天下的《憂危竑議》。
而顧伯陽,正是他的族侄,他的行動,也是顧憲成計劃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