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說,福王是一個很聰慧的王爺,待人接物極有氣度,頗有明君之姿,但也有人說,福王殘暴不仁,哪怕是被囚禁在京師不允就藩,都不為過。持這兩種說法的人,經常在市井之中互相爭論,吵得面紅耳赤。
很快就有人,把之前的那一篇時論,與之結合起來,一起探討,話題從哪位更加賢明,又轉回到了立儲之爭上。
但是,他們沒有注意到的是,隨著爭論的不斷進行,他們爭論的焦點,已經是“福王和榮王,那個足夠賢明可以擔任太子之位”,而不是“按照禮制應當是長子擔任太子”。
百姓們,似乎已經預設,在兩個兒子相差極大的情況下,應當選擇更加賢明的一個,成為太子。
畢竟相比於那什麼虛無縹緲的規矩禮教,這王朝的昌盛,才是最重要的。
而且,那龍座上坐著的是誰,可是和他們自己也密切相關啊!誰不願意再來一個仁宣之治,輕徭薄賦,自己能夠安居樂業呢?
……
“一派胡言,簡直一派胡言!”
客棧之中,顧伯陽高聲斥責著民間的這種說法。
雖然取消了會試,但是他卻並沒有離開京師。不僅他沒有離開,事實上,許多的舉人都沒有離開。
畢竟三年一次,實在是可惜,他們也在等待著群臣能夠讓皇帝回心轉意。
而顧伯陽,則是其中最為積極的一位,這些日子裡,他走街串巷,拜訪了許多的大臣,同時也積極拉攏舉子們,試圖搞出自己的小團體,一力駁斥朝堂上那幾個“奸臣”,反對皇帝的“荒唐”作為。
倒也還真有一些臣子,與他這個沒有功名的小小舉人交好,其中甚至還有一位尚書,倒是一時令他成為了京師之中熾手可熱的人物。
而當察覺到民間風向的轉變之後,他立刻便開始駁斥起來。
“立嫡立長,乃是世代之傳承,豈可胡亂更改?”
“更何況惠帝,如何與榮王相比?縱然是立賢者,也當立榮王才是!福王,不及榮王之萬一!”
“妖妃所生,非我等中人所教,難道還能夠出來一個謙謙君子?反倒是榮王,由我輩清直之人教育,定然會是一代賢君!”
“依我看,有福王賢於榮王之傳聞,怕是有人急著以此轉移天下人之眼,所為的,便是遮蓋他們被《憂危竑議》所揭露的奸邪作為!”
“朝廷之亂首,天下之禍根,當斬,當斬!”
顧伯陽意有所指地說著,而有心人也看得出,他在暗指著那民間流傳的“十兇”。
他身邊的舉子們,紛紛鼓掌喝彩,顯然他們對於顧伯陽的話語也是十分的認同。
不過,很明顯他們沒有意識到的是,從他們開始討論哪個王更加賢明的時候,他們就已經被繞進去了,他們真正該做的,就是一口咬死禮法,而不是在僅僅反駁了一句之後,便開始轉移戰場。
可是他們沒有注意到,這就導致了話題的風向,從立嫡立長那一邊,莫名其妙地來到了立賢明之人這一邊。
畢竟還是太年輕。
張以誠也站在一邊,以往,他聽到顧伯陽這樣的話,一定會熱血沸騰,就如同那一天一般直接第一個署名上疏,但是今天,他卻莫名感覺有些不適。
顧伯陽的同樣也是出身士族,他不相信,對方會不知道這福王和榮王的真實面目。
可是他依然這麼說。
總感覺很彆扭。
“民間謠言,未免失真,賢明與否,還是要親眼所見才好。”
他的腦袋不知道怎麼回事,下意識地便脫口而出。
然而此言一出,他立刻便意識到了不妥——在這種情況下,這簡直相當於是質疑顧伯陽的言論,在貼臉開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