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笑了,小心傷口。她又乖了。其實王霽月知道她是害怕,自己害怕但是不好顯露,又不能讓別人也一起害怕,遂講好笑的話緩解氣氛。王霽月有的時候巴不得轟炸來的時候這傢伙能睡死過去,但她就是能醒,每每說她耳朵是不是太靈,找了棉花給她塞耳朵也沒什麼用。只好認了。
這都還好,她想,這傢伙也不叫疼的,就是那塊取不出來的彈片叫人擔心。王嬋月跟她說,往下就算傷口都癒合了消化系統也沒有問題了,這塊殘留的彈片也會引發問題,總之能儘早做手術取出來最好。她問萬一實在取不出來怎麼辦?王嬋月說,也不一定就有什麼大事,現在看來不會危及生命,炮彈彈片是鐵片,不像子彈有鉛毒;位置來看可能會影響活動,貼在的重要肌肉上{50},而且怕是以後陰天下雨的,疼一輩子。
想想姜希婕半夜疼得無意識哼哼的樣子,她實在不忍心。
王嬋月安慰她,手臂和胸腔那麼多重要的臟器和血管,打著哪個姜希婕都撐不過轟炸,她現在能活著,只切了那一部分的胃,就是福大命大了。以後的事以後再想,大難不死必有後福的。
大難不死,必有後福,似乎從來誠不我欺。不知道是真的冥冥中天道有常呢,還是其實人們在大難之後受到驚嚇,因而對後來的好事都非常感激。王嬋月最近為了好好照顧“姐夫”基本上就是在醫院住下了,何況傷者很多,工作本來就變得異常的忙。對此好像傅儀恆反而很滿意似的,她不但跟隨眾人一起來看望過傷者,後來還專門自己來過—反正一舉兩得的。
王霽月對傅儀恆不反感,也缺乏好感。因此也就只是淡淡的,反正她專注的只有病人一個。姜希婕醒過來的時候就很樂意和傅儀恆聊天。純粹從聊天角度來說,傅儀恆是很好的“聊友”,她見多識廣博聞強識,還風趣幽默善於察言觀色,能夠很好的把握打哈哈和萍水相逢之間的那個度。兩人都想交流交流關於這對姐妹的話,可王霽月是鐵定在場的,遂變成姜希婕主動當臺階讓傅儀恆奉承王霽月。王霽月有時不過淡然一笑,有時實在被她們逗笑了也哈哈笑起來。奉承這碼子事,她是不喜歡的。但是這兩個傢伙的奉承討好更像是笑話,無傷大雅,也讓人心寬。她也總掛記著讓姜希婕不要有任何不順心,好像稍微挨點堵就要她命似的。經此一番,倒發現原來做一個一直忍讓的角色多不容易。自己那點最後的僅有的大小姐脾氣,都留給最親密的愛人了。而最親密的愛人,為此放棄了她本來也有的驕傲,俯身成為自己最忠誠的侍從。
王嬋月偶爾來看看,便能見到這麼一副其樂融融的畫面。恍然間,她想到未來,想到戰爭結束的時候,不論勝敗,四個人能否一起離開這個地方,遠渡重洋去一個陌生的國度,沒有人知道她們曾經是誰,不會有人關心她們的關係,組成新的家庭,從此把餘生留給平靜的平凡的美好。
但是越想這樣做,就越明白,傅儀恆不會這樣選擇。王嬋月知道她的身份,也知道她記者或教師的身份表面之下一直不肯放棄的理想是什麼。上次的槍傷事件騙得過她那做情報工作的兄長,騙不過她這個枕邊人。她太瞭解傅儀恆是怎樣一個堅定執著的人,絕不會放棄自己當作生命一樣的信仰。
是啊,當作生命一樣。有時候她看著傅儀恆的背影,心裡略過一絲哀涼:信仰形同生命,那我呢?我是你生命中的什麼?你已經拋棄過我一次,會不會再拋棄第二次?
也許在醫院工作,成天見的都是濃縮了的生死悲歡,她覺得自己好像一夜之間成熟了很多,往日無論如何不肯相信的事情,現在卻能理智的做出朝向那個方向的判斷。就好像掌舵的船長,原先死活不願意往那紅色的水域前進,現在卻面無表情的往那個方向旋轉著舵。
可是我愛你,我不想選擇其他。假如這裡存在著模糊不清的競爭,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