覺得心安,讓她覺得可以好好睡一覺。似乎已經變成了不能一個人睡的人。想起曾經,躺在姜希婕身邊,躺在她懷裡,原來那個時候已經確認完成,相信那個人是安全可靠,應該攜手一生的人。
她剛回到香港的時候,抽空去教堂找神父告解{89}。她對神父說,我傷害了我不應該傷害的人,可是我覺得我無法彌補我的過錯,不能彌補我給她造成的傷害,可我把她當作我的至寶,我不想失去她,我不知道應該怎麼辦。神父的語調一如既往的平靜,說,你既然已經知道那是至寶,就應該去保護你的至寶。因為感到愧疚而逃離,感到無能為力而放棄努力,是一種懦夫行為,是對自己說謊。既然能夠來到此地懺悔,就應該知道,任何的罪,都可以彌補。任何的過錯,都可以挽回。不論與誰相處,都要謹記天父說:“你們該彼此相愛,如同我愛了你們。”
她不信教,但她希望尋求幫助。她也知道,假如告訴神父她作為一個女子,愛上了另外一個女子,可能會變成淫邪的罪人。但她若一生只愛她一個,至死不渝,到時候無論面臨審判還是得上天堂,她都不後悔,也不放開對方的手。不知道這樣的忠誠,夠不夠讓天父原諒她們可能不被容許的愛,憐憫她們這對“罪人”?
陽光陡然被雲層遮去,她睡著了。
一週之後同樣的中午,王霽月依舊睡著,依舊毫無行動。她當然也料不到這個時候姜希婕在一家很平民的茶餐廳裡吃完了午飯,和本港同事在一起喝冰咖啡。又累又困,連著加班數日又起太早,她罔顧同事警告,完全不在意自己最近消化不良的事實,冰咖啡大口大口地喝,誰叫今日下午終於可以休息,卻閒極無事,難道又回酒店去等王霽月,守株待兔?街頭人來人往,和同事交流大部分時間都只能說英語,一打一打的檔案匯票保管表格,有的時候她懷疑自己這麼忙到底是為什麼。以前空無的消想著獨立自強,後來想著為了好好的愛護王霽月,後來王霽月鬆了手跑到這裡,她病態工作,反而像是擁有了追求獨立自強的基礎,卻已經沒有最初的原因。
眼看天色暗了下來,好像要下雨一樣。姜希婕發著呆,冰塊化了不少,咖啡本來就加奶加糖,這下越發淡了。想起Kitterlin說喜歡黑咖啡,想起Kitterlin最後的那幾天曾跟她說,愛情裡面,有什麼好計較?
為什麼要計較?誰愛誰多一點誰愛誰少一點真的那麼重要嗎?相比這浪費心力的計較,你真的可以承受失去的結果?
看到悲歡離合生生死死,有的時候她覺得看見繁花盛開的時候,她會看到後來的一地荒蕪;看到一地荒蕪的時候,她會看到原先的繁花盛開。有的人覺得終歸要失去就承受不起失去的痛苦,也有的人覺得既然終歸要失去,現在就要抓緊。
她抓起提包就走,不管同事的呼喊,只是依稀聽見對方用蹩腳的港式英語跟她喊,好像要下雨了你要不要拿傘啊。下雨才不要緊,她想,下刀子都無所謂。就是此刻要下炮彈,將我炸成碎片,我也會藉助彈坑一路跑到她身邊,把她追回來。
從茶餐廳到學校的路其實不很遠,耗時最長就是上山的那條路。她沒開車也沒叫任何工具,完全徒步跑上去,近來疲憊便虛弱些,跑了沒一會兒就開始喘。就這喘不上氣的檔口,她還有閒心思去腹誹同事烏鴉嘴—真下雨了!豆大雨點噼裡啪啦打下來,跑不動也得跑。
幸虧她打聽過地址,跟著路牌一通狂奔還順利找到了王霽月的宿舍樓。可惜跑得太急,來不及躲雨,跑到宿舍樓下的時候,已經是渾身溼透。她往樓上看去,她知道王霽月是最喜歡把花瓶放在窗臺上的,找找哪裡有百合花,哪裡就應該是她的寢室。
甚至來不及想萬一找不到,萬一王霽月把花全部扔了怎麼辦。罔顧滿臉雨水卻抬頭找去。
王霽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