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苦笑,感嘆自己身邊的聰明人太多了,反倒顯得自己一片痴心跟個傻子似的。重慶的冬天鮮少有陽光,昨夜在醫院和值班的護士長聊天,憑藉她那個厲害的語言天賦,感覺等兩位嫂嫂出院她就能說幾句重慶話了。護士長跟她說這醫院現在怎麼樣啊,說重慶天氣怎麼樣啊,說大西南都是這樣啊,就愛吃辣啊,江北對岸的牛雜碎頂頂好吃啊,兩人說著居然餓了,王嬋月去把送給產婦可是倆人都不愛吃的餅乾拿過來,和護士長就著一點熱水當夜宵吃了。
護士長很認真的問她上醫學院的事情,聽完說你個女娃娃比男娃娃還要頂天立地大丈夫咧,就這麼不願意留在北平把書唸完啊。王嬋月說到最後一年其實也沒有什麼要緊的要學的東西了,剩下個論文,感覺不做也不缺什麼。護士長又拉攏她到醫院來工作,說缺人的很,要是像她這樣的大學生來了肯定可以派上大用場,“我們是巴不得有點那些你這樣嘞專業醫生來哦,就是之哈{17}沒得缺額,發嘞錢也不多。”王嬋月說自己不為錢,學醫只為救人。“對頭,像你這樣想就是好嘞。”護士長一把年紀,喜歡她的很,說有機會會跟上面主任院長都說說,讓她願意來就快來。
她現在自己想想,哪有那麼多不在敵佔區下生活的念頭,她只是跟著傅儀恆罷了。心意單純行動反而不能簡單,這本不是她的錯,只是時間的詭計罷了。已經是新的一年,她今年二十四歲。春天要來了,據說這滿山種了不少會開花的樹,桃花櫻花海棠桂花無一不有,開花的時候應該會很美吧,會蜂蝶成群,隔岸聞香。她沿著路慢慢上坡,不抬頭亦不看人。往來無論何人,達官顯貴也好平頭百姓也罷,誰也不要認識她,她也不要認識誰。腳步輕浮,想是累了。足走了四十分鐘才到家裡。和趙媽打過招呼,不打擾準備午睡的徐氏,自己回到房間。
她們三個住的西側窗外種滿了樹,足以遮擋下午過熱的陽光—何況也不是正對西面,沒有那麼曬。聽說是海棠樹,只是已經多年不開花。她坐在書桌前,發呆看著面前的幾本書。除了醫學用書,就是姜希婕的基本英文原著,是她自己十分鐘愛因而千里迢迢帶來重慶。王嬋月把那本《The Painted Veil》看了一遍又一遍,每看一章就能把自己的心再凍硬一層,一層又一層,一層又一層,寒氣四溢,像冰窖一樣。
終於憑藉著這層寒氣,從苦中作樂想法設法的置辦過年,照顧兩位嫂嫂坐月子,兄長的回來戰況的變化,姜希婕真的帶著兩家家財在江中盤了店面僱了人手開了一間飯店,冬去春來花都要開了,凡此種種,她皆一無所知,她只是努力的把自己的心凍起來,沒想到有點過頭。僵硬的心失去感知,十分機械的從事她覺得應該自己做的事情。王霽月也和她說到去醫院工作的設想,問她是不是自己願意去,她說是,等待醫院那邊來告訴自己就行。王霽月又拽上姜希婕一起來安慰她,說願意她出去活動活動放鬆心情,但假如不能的話也不要勉強,“總之希望你好好的,快快樂樂的,即便很難也不要放棄。”王嬋月答了好,推脫說去就是為了換換心情想點別的。二人也只好應了。於是春暖花開的季節裡,王嬋月每天數著山上山下的樹哪些開了花哪些沒有,開始了自己正式成為一個醫生的日子。
醫院條件簡陋人手也不足,王嬋月上來就準備堵槍眼,直接去了外科—內科是不會缺人的,但是又苦又累又髒的外科就另當別論,特別是在這小地方。其實王嬋月覺得現在理應缺乏的是普通的中醫,畢竟很多外遷來的人也不是多有知識和財力、有病就來看西醫的人。想要拯救窮苦百姓,理應是普通的赤腳醫生們更可靠而實用。但她力有不逮,還是各有專攻吧。而且她隱約覺得主城區衛生環境惡劣,人口又多了起來,保不齊要爆發疫病。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