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金鑾正殿大門,幾近黃昏落日,餘暉傾瀉而落,染上新色,天邊的這顆鹹蛋黃藏在的宮牆青瓦之後,借著錯視似是金獸吞日。
林長纓一愣,目光凝滯,以往兩年都在林家等死,現在想來,已經好久未像今日這般看看天光既洩。
沒想到這巍巍宮牆,也不失為欣賞落日奇景的好地方,只是可惜不知有多少人就此錯過。
思及此,目光往下,來回穿梭皆是訓練有素的宮女太監,金殿各處還駐守著對肅穆以待的禁軍侍衛,並未注意到照拂在自己身上的日光。
沈清辭微仰著頭,看著她的眉眼逐漸放柔,心下多了幾分欣慰,只是餘光一瞥,不遠處金殿的房簷有幾個黑影隱現,他心下瞭然,轉身淡聲道:
「我有些東西要回宮裡的寢殿取,夫人可想先去御花園逛逛?」
御花園
林長纓心下一怔,她的確剛好要去那,並未多想就答應了。
沈清辭喚來金鑾殿隨侍的老太監,按著宮裡的門道給了錠金子,讓他給林長纓帶路,二人便在金龍大門前分道而行。
不過片刻,沈清辭於拐角處停住,轉身看向走下金明階的林長纓,腦海里浮現剛剛沈懷松對她做的暗號,簌簌的睫毛掩映著眼眸底下晦暗不明的情緒,隨即轉身而去,於無人處,面色依舊不平不淡。
林長纓跟在老太監身後,由他帶路,回想剛剛那頓氣氛詭異的家宴,著實心生逼仄,但也引起她幾分疑慮。
璟帝在稱帝前是紫微書院的山長之子,世代書香門第承襲書院山長,紮根於洛陽。
大梁和北漠交戰是近幾年才開始的,回溯到大梁初立甚至是大週末年,兩國時常互市來往,上京各處皆有胡商在此安身立命,久而久之兩地通婚普遍,看到金髮碧眼模樣長相的也不足為奇,既然璟帝並無異族的血緣,想來應是沈清辭的母親。
沉思其中,她摩挲著下巴,餘光注意到老太監在走下金明階時微不可聽地縷縷嘆氣,幾乎每走一步就嘆口氣,面容鬆動,極為悲愴。
「公公,你這是怎麼了?」
說罷,二人恰好走到金明階盡頭,這三百六十六層的漢白玉階,花了近一盞茶的時間才走完。
老太監一聽到林長纓喚他,這老如樹根的手被嚇得晃晃悠悠,微喘著氣,連忙頷首道:「將不安王妃恕罪,只是看到安王殿下在這覺著有些意外,請王妃恕罪」
林長纓並無責怪他的意思,見他這滿頭白髮,佝僂著背還抖成這樣,心下不忍就便讓他起來,在他帶路下,往御花園的青石小路去。
一路上,老太監明顯放鬆下來,就連步伐也跟著輕緩起來,只是林長纓上下打量著,心下生疑,就算沈清辭時常不去宮裡也不至於感到意外吧
「公公,為什麼你剛剛說安王出現在那覺著有些意外?」
話音剛落,老太監倏地一怔,於迴廊處停步,轉身頷首道:「王妃這老奴只是覺著殿下時常不在上京,這出現在宮裡的自然是覺著意外」
說著,還尷尬地笑了聲,露出一口掉的差不多的牙,心虛不已,但眉眼的笑紋又覺著意味深長。
林長纓眉眼微挑,拖長下尾音,這宮裡宮外誰人不知他兩昨日成婚,今日按規矩進攻拜見奉茶亦是人之常理,怎會覺著意外
思及此,她拿出腰間的錢袋,這還是沈清辭非要塞給她的,宮裡門道頗多,比身份更有用的只會是金錢。
沒想到現在卻派上了用場
林長纓從中掏出一錠金子交予他手上,試探道:「公公,我不會告訴別人的。」
「這」老太監嘴角微顫,但掩不住直勾勾盯著金子的眼神,嘆道,「王妃啊不是老奴不願說,是您這夾在這兩邊,老奴也是怕您為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