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莫不過幾刻,庭院的景牆處傳來輪椅碾壓細雪的聲音,化出幾道細細的雪痕,雪落冬青處,只餘凝結在葉邊隨之滴落的水珠,染上墨色。
沈清辭向四周望了望,心下存疑,剛剛還聽到王嬸調侃蕭雪燃在這裡跟冬青樹過不去,現在卻出奇的安靜,不知跑哪去了。
想著想著,沈清辭注意到屋外小軒亭的背影,坐在躺椅上,只留半搭在藤織上的手,垂落而下,不見絲毫可動之跡。
只此一眼,沈清辭瞳孔一怔,指尖微顫,腦海中瞬間快速閃過記憶深處的一些畫面,怔然間,他到軒亭正面外的青石路上,將一切盡收眼底。
忽地,一陣不合時宜的寒風席捲而來,驟然吹散石桌上抄好的佛經筆墨,於竹紙散落紛飛的掩映下,他清清楚楚地看到,林長纓坐在躺椅上,似要被其吞噬,頭偏在肩胛處,面容如死寂般蒼涼,與周遭的落雪可爭蒼白,就此睡了過去,不復生機。
「長纓」他喃喃念著,念著從未敢在她面前的念著的名字,幾乎一瞬,他起身沖了出去,不料跑到軒亭的臺階之際,林長纓似乎聽到了什麼聲響,蹙了下眉頭,瞳仁微動。
僅是須臾間,於她睜眼之際,沈清辭深感不妙,順勢腳底一滑,摔倒在她面前。
林長纓微怔,不料一睜眼就看到沈清辭跪在面前,嚇得她坐起身來。
「殿殿下你」可見初醒的睡意頓時煙消雲散,不敵這眼前的驚雷若鴻。
沈清辭跪在冰冷的青石上,極力壓制沉重的喘息,眸光盡碎間,地上謄抄的竹紙一角刺入眼眸。
「如夢幻泡影」
他偏不信這是虛幻的泡影,更不信這命。
只此一瞬,似乎有什麼東西灼燒著他的眼眶,敵不過反反覆覆的失而復得來得刺激,就此一瞬吞噬他維持二十年的冷靜。
「林長纓!你就這麼不想活了嗎!這麼冷的天就在這睡著了!難道你不知道你」
話說至此,頓時語塞,復回的理智將他拉了回來。
林長纓被他這沒來由的教訓頓時懵了,本想扶他起來的手也懸在空中,久久未回過神來。
在通往北棠廂迴廊中,蕭雪燃端著泡好的茶,心中很不是滋味,回想剛剛林長纓的一席話,仍覺著壓在她的心上,隨即她餘光一瞥,身後還跟著李成風。
「你跟著我幹嘛?」
「我!」李成風被嚇得一激靈,一雙杏眼圓溜溜地轉著,才反應遲鈍地想起來,「我是來找我家殿下的,他說過要來找夫人的。」
蕭雪燃也不好再說什麼,只是稍顯無奈,不會是因為進宮的事吧
但令二人沒想到的是,掠過冬青樹影來到北棠廂,看到的是軒亭下這番奇景,他們愣是呆如木雞。
軒亭下。
沈清辭的清明逐漸復回,喉嚨微動,著實受不了她這樣的目光,隨即以手撐著石桌起來。
林長纓雖是一頭霧水,但想到他腿不能動,還是想幫他一把,不料他卻拂開她的手,沉聲道:「我自己來。」
你這傢伙
不知為何,林長纓忽然覺著這火氣頓時就上來了。
不遠處的李成風終於反應過來,差點沒被沈清辭眸中放出的冷箭射死,連忙推著倒在地上的輪椅過來,將他扶到輪椅上,畢竟做戲還是要做全套。
沈清辭整理好脖頸的衣領,頭也不回地往小道上走,路過蕭雪燃時,剜了她一眼,但還是忍下,什麼也沒說,便自己推著輪椅走了。
蕭雪燃呆站在原地,神色微怔,饒是她多年常駐邊關沙場,久經廝殺,但也能感受到剛剛沈清辭那一眼,除了深入骨髓的寒意,還有隱隱而來的肅殺。
林長纓看著他遠去的背影,心裡著實五味雜陳,一頭霧水,蕭雪燃也端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