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說的內容最現實,也最充滿希望。哪怕出了天師府,所有人都覺得士人比他們更高一頭,可梁先生說了人人品等,那麼至少在這裡,他們該給自己足夠的信心,至少和士子們並駕齊驅,誰也不比誰差。
甚至在不遠的將來,他們是否可以挾天師府的威名,將這份&ldo;平等&rdo;的理念傳播到整個卲郡,整個江州,整個大燮呢?哪怕只是想一想,都覺得這事大有可為。
哪裡有壓迫,哪裡就有反抗,百姓們被洗腦了太久,對所謂的&ldo;上層階級&rdo;一直是羨慕大過不甘,想的都是&ldo;如何成為他們&rdo;,而不是&ldo;自己也一樣重要&rdo;。可岑易卻偏要扭轉他們的想法,演武課上士人狼狽不堪,在沈府幫忙做工更是讓他們徹底明白什麼叫&ldo;分工不同各有所長&rdo;。下地插秧的時候,幹慣農活的婦女們都能笑話張瑞陽兩聲兒,而他哪怕平日裡再機智聰慧,這時也只能紅著臉受著。
也有人反抗過,可被梁先生好一頓訓,差點兒沒從天師府中遣返出去,讓所有人都消停了。
樑子信說的直白:&ldo;你們憑什麼不幹農活?不說天師留下的道經中講究自耕自種自食其力,便是你們吃沈府的用沈府的,為沈府做些活計又如何?&rdo;
&ldo;春耕用不著寫詩作賦,算帳也有積年的帳房,比你們能耐的多。至於自持身份的,你們且掂量掂量,沈府和平寧楚家的少爺們都做得,你們能有多金貴?&rdo;
他說的話不饒人,可道理卻沒錯。士子們不敢反駁,只能咬牙堅持下去。好在三千弟子中務農做工的佔了七成,搭把手幫襯一把,好歹能讓他們應付過關。
只這樣一來,天師府計程車人弟子不再自覺高人一等,而工農弟子也放下了對讀書人的小小敬畏。對他們來說,這不是壞事,梁先生亦是十分贊成,甚至多有引導。他們只當先生希望所有弟子親如一家,哪裡能料到老狐狸是為了這一天做準備。
若是放在半年前,沒有樑子信的要求,各組的領導者一定都是文人士子,蓋因其他人在他們跟前便有些抬不起頭來,內心便認為唯有讀書人是懂得最多道理的。可現在卻不同,他們明白什麼叫&ldo;各有所長&rdo;,理所當然的知曉自己的利益要自己爭取,與其期待別人為自己發聲,不如團結一致,掙出一片天來。
從日出時分到日落,五個組織的會長副會長全部順利選出,而每一個人都能算得上眾望所歸。他們知道自己位置來之不易,更明白一旦忘記自己的承諾和職責,被會員們彈劾下臺事小,被天道責罰從此黴運纏身才更可怕。所有人都在心中暗下決心,一定以身作則,將自己的工作做到最好,成為會員們滿意的管理者。
深諳打一棒子給個甜棗的梁先生順勢宣佈,會長副會長每月領取一定薪酬作為替他管理眾弟子的獎勵,同時不忘告誡他們,切莫驕傲自大,更不要違反門規,否則必將重演處置。
而這時候,沈淑窈的慈幼局也已經成功走上正軌,岑易給互助會的第一個任務,就是和慈幼局交接,共同幫扶卲郡婦孺,為百姓謀福,為天師府揚名,亦是為自己積攢功德。
天師府的弟子並沒有想到,第一個被先生委派重任的,不是對道經理解最深刻的文會,也不是肩負著天師府日常運轉需求的商會,而是最為弱勢、並不被大家看好的互助會。哪怕有沈家大小姐和慈幼局作為先驅,她們只需跟著學習和打打下手,可依舊讓女子們心中不安。
她們害怕拋頭露面受人非議,也怕事兒沒辦好被師尊責罰。組員們湊在一塊兒愁眉苦臉,被路過的潘助教看到,不禁好笑:&ldo;別一副要你們上刀山下油鍋的樣子,這可是給天師府揚名的好事兒。&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