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長長的詰問只得了十分寡淡的一句回答,話語平平,絲毫不帶愧疚之感。容娘等了一時,四叔竟然再無他話?
四叔修長的身子挺立如松。從容娘這邊看過去,竟帶了一絲不折不饒的味道。容娘暗暗心驚。
果然,老夫人越發氣盛,她似一日之間老了數歲似的,臉上紋路益深,又帶了狠色,簡直可稱凌厲了。
“哼,好。好,你不孝!虧你阿爹如此縱你,捧得你在手心裡,如珠似玉的,將你說的天上地下無雙!瞧瞧,你這個好兒,養了你有何用!——你不必回來,回來便來堵我的心,想叫我早死麼?”
老夫人將手在榻上的矮桌上一拍。話尾已然帶了顫音,想來氣得不淺。
四叔仍然不語。
那婦人嗚咽了一時,忍了傷痛。上前一步道:“大娘休怒。早聽見守中的風聲時。是打算過來的。可那合夥之人將店中錢財一掃而空,債主尋上門來,將店封了。四郎,——也被關了半月,吃盡了苦頭……。”
那婦人的聲音柔柔弱弱,令人聽而生憐。可惜此時老夫人怒火沸騰。正要找個地方發洩呢。
“哼,沁娘,你倒是好,官人對你如何恩寵,你全然忘了麼?竟然纏著四郎叫他不得歸家。你可對得起官人?狼心狗肺的東西……。”
“婆婆!我帶四叔去拜見祖宗牌位,告與阿爺。也好叫他在九泉之下安心。四叔不過在家盤桓兩日,臨安店中仍需打理,不能在此逗留長久。”
此話明明白白兩層意思,一來強調四叔仍是徐家的子孫,二來提醒老夫人,四叔仍是要走的,不必如此激動。
老夫人冷哼了一聲,閉了眼睛,不再理睬。
一時進之府上諸人來到,各人神色各異,匆匆廝見過,便去徐家祖宗牌位前拜見。
容娘去了廚房,囑咐宋婆子與衛大娘收拾幾桌席面,款待遠歸的叔父。
李元娘尋來說話,婦人最是好奇*奇聞,她的訊息來源又多些,竟將當日舊聞摸了個大概。
老節度使自不必說,乃是久經沙場的鏗鏘英雄。婆婆與他原也夫唱婦隨,縱有幾個小婦,也無損夫妻恩愛。忽一日間,有人送了一個美姬過來,便是四叔的生母阮沁娘過來,也就是容娘等人需喚叔婆婆的那人。叔婆婆當時不過二八芳齡,生的水靈蔥翠,兼性子婉轉溫柔。老節度使初始尚且不甚用心,孰料過得一年半載,老夫人便瞧出些不同來。
老節度使漸漸不去其他小婦的院裡,身上零碎,慢慢的都換做了叔婆婆所做。許多賞賜之物,竟是老夫人尚未見到,便已挪到叔婆婆處。叔婆婆生了四叔,老節度使歡喜若狂,一個嗷嗷待哺的小娃,居然要為他去請蔭恩!須知彼時三爺已及冠,也未得過蔭恩呢!
“你可知四叔多大?”元娘神神秘秘的模樣,容娘白了她一眼,又擰了她手臂一把,叫她速速說來。
“與大哥同齡!”
容娘陡然瞪大了眼珠子,不可置信的瞧著元娘。
元娘得意地一挑眉頭,另講了一樁叫容娘大吃一驚的事情。
“當日在舊都,阿爺故去。婆婆便叫四叔帶了叔婆婆出府另過。故此,難逃之時,便走散了。”
容娘默默想了一想,大哥南逃之時不過十七八,若是如此,四叔分府另過豈非……。
容娘與元娘對視一眼,皆從對方眼中看到了一絲寒意。然各人心境,不好隨意揣測,尤其婆婆乃是長輩。兩人住了嘴,另扯些閒話。
有婢女慌慌張張來報:“阮娘娘暈過去了。”
容娘與元娘大驚,忙起身去看。
卻是叔婆婆見了老節度使的牌位,哭暈了過去。
容娘忙叫人去取嗅鹽,又有人叫掐人中,去瞧時,四叔的手輕顫,正掐著呢。叔婆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