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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頁

他記得那一次刺客來襲,師尊救他從刺客的刀下逃生,對他說:「以後要是有壞蛋欺負你,你就蒙上眼,默數一二三。三個數數完,你師父我就來救你了。」師尊扛著刀逆光而立,眉眼間皆是他獨有的桀驁,又痞氣又英雄。

謝尋微抬起布滿針孔的雙手,顫抖著蒙上眼,細聲低數:「一、二、三。」

放下手,睜開眼,空蕩蕩的裡屋,黑濛濛的簾幕。沒有師尊。

他再次蒙起眼,數:「一、二、三。」

依舊沒有師尊。

他再數,不斷重複這個動作,數了無數遍一二三,師尊始終不曾出現。於是他終於明白,師尊不會來了,再也不會來救他了。

門外有交談的聲音,他動了動麻木的眼睛,從床榻下爬下來。手腳都無力,他站不起來,只能用手肘撐地,爬到門檻邊上,靠著門坐著。喻夫人的聲音朦朦地傳過來,怒氣沖沖的語氣,「怎麼還是沒找到血詛所在?」

「小人該死,小人該死!」是那醫門慌張的聲音,「百里決明道行高出我等太多,若他要藏……我們……我們……」

「行了。」喻夫人一臉不耐,「我不想聽你說這些,七天後再找!」

「那……那個……」醫門吞吞吐吐。

「還有何事?有話直說。」喻夫人瞪著他。

「小、小人記得,這次度脈一共送了十三根針進去,可是……」

「可是什麼!」

「可是隻拔了十二根針出來。」

謝尋微輕輕將門開啟一條縫隙,看見那醫門額頭滿是冷汗。他抖得像只鵪鶉,結結巴巴道:「還、還有一根針留在了娘子的經脈裡。」

「留了一根?有何隱憂?」喻夫人凝眉問。

「說不好,針隨血行,有可能一直留在經脈裡迴圈周轉,也有可能扎破血管,刺傷五臟,造成內腑出血,也有可能進入心脈……」醫門汗如雨下,「總而言之,這根針就像不知時效的毒藥,隨時隨地……都可能要了娘子性命。」

喻夫人沉默半晌,冷哼了聲,「這孩子是先天爐鼎,就算沒有那枚牛毛針,她也活不了多久。可恨我折損了這麼多子弟,換回來一個廢物。」

女人的聲音漸漸遠去,謝尋微靠在門板後面,靜靜地想,師尊,如果您知道他們這樣對我,會不會後悔不帶我死?

暮色四合,天一點點沉下來,他不知道一個人獨坐了多久,猶如一具沒有生命的傀偶。風起了,穿庭過院,像鬼怪的呼號,影子都沉澱在四周,好似無數鬼怪環伺著他。外面的樹葉嘩啦啦響,紛飛的槐葉飄過窗欞,落在他的手邊。他輕輕捻起那片葉子,擦了擦眼皮。睜開眼,無數雙眼睛圍在他身邊。

他差點忘了,他是純陰之軀,招鬼。往日師尊在,鬼魂懼怕師尊的威嚴,從來不敢靠近。現在師尊走了,鬼魂來到了他的身邊。他環顧那些眼睛,或者悲哀,或者痛苦,或者哭泣。它們像他一樣,在無聲地流淚。

「你們也離開了親人麼?」他輕輕問。

它們沉默著,它們是鬼魂,鬼魂說不了話。

「那麼到我身邊來吧。」謝尋微割破手心,在地上滴血,血液自行流動,畫出一個繁複瑰麗的法陣。這是他在無渡書樓裡翻到的禁術,他最終還是沒有忍住好奇心讀了那本書,他有著過目不忘的本事,「拘鬼召靈」的法陣像烙印一樣刻在他的心底。

純陰之血的香氣濃鬱地氤氳開,鬼魂猶如獸群一般聳動。那不祥的血光映著謝尋微蒼白的臉頰,他分明在溫柔地微笑,卻顯得無比陰森,無比猙獰。他低聲道:「從今以後我沒有影子,你們就是我的影子。我將給你們血液,給你們肉身。當我死去,我的鮮血供你們分食。你們為我行走,為我殺戮。終有一日我要仙門聽見鬼怪的怒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