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兒子,懸崖上孤單單的長在巖縫中的松樹似的一對男兒,都有種孤寒的氣息,也都在風雨飄搖中倔強生長……他清清楚楚的聽著三弟說:“我生不如死,也有很久了。你放心,該還的,我都會還上。”
董其勇說完,人便往外走了。
亞寧坐下來,仍然摩挲著旺財碩大的頭顱。柔軟的、毛茸茸的、滑不留手的……整棟房子裡的鐘表先後的響起來,在半分鐘的時間裡,鳴聲此起彼伏。
“有什麼該報答的,到這一步,也報完了。再覺得對不起爺爺奶奶,也不該是這樣。他是你親弟弟,就算不是,就算是你身邊普通的人,危急關頭捨身救你,也不是做不到。更何況更應該感激的不是他,而是二叔。”董亞寧手停在旺財的脖頸上。他不用看父親的臉色也知道自己戳到了父親的痛處。“我常想如果活著的是二叔,該有多好……”
“你住口。”董其昌說。
語氣並不粗暴,甚至很平和。
亞寧抬起頭來。父親此時應在最最痛苦的時候,這麼多年他們一家始終對當年那場車禍避之不談。他諒解父親對三叔的縱容和溺愛,就是因為知道父親心中之痛。於是他也做了這麼久的“幫兇”……
“湘湘的事,全是順勢而為。一個是血親,一個是外人,舍誰保誰,不言而喻。”董其昌深陷沙發中,和緩的說。
客廳裡瀰漫著濃重的血腥味。黑影裡似有嗜血的猛獸,只等這血腥味的出現。
他搓著手指。習慣性的。這些年他是慢慢的、暗暗的開始修習佛學。榮退後居隱二線,雖然時日並不久,但在家裡手上一串鳳眼菩提總是不離手的……
“爸,這些年,您細想起來,有沒有後悔過?”董亞寧看著父親的手。一次又一次的揮向自己的手掌,有時滾燙、有時冰冷。這種方式的父子對話中,到底有多少、或者究竟有沒有,是因為父親有口難言和不便出口?是因為愧疚?
“後悔?”董其昌反問,“那麼你以為,邱家讓藏了這麼些年的孩子在這個時候出現在我們面前,是一時不慎嘛?”
董亞寧後背僵直。
“最親近的血緣,會成為最鋒利的武器,亞寧。”董其昌好像在這一瞬間,蒼老了許多。只是聲音仍在平淡中掀起風雷,讓董亞寧聽了,耳邊轟轟直響。無數個場景和人影在眼前迅速的掠過,讓他僵直的後背層層起慄。
董其昌點著頭,“如果真的是武器,也是我們該當的,怨不得人。只是……”
“無論如何,都不準再動她。”董亞寧打斷了父親的話。
這棟樓裡的鐘表再次陸續響起,離黎明尚遠,夜深而重,好像永遠都沒有天亮的一刻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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屹湘下了車,跟在高秘書身後走著,不停的揉著眼睛。眼皮不停的跳,從她上了車開始。這兩日她在固定的時間去安宜醫生那裡,為的只是睡一個好覺,不想今天一覺睡的過了頭,醒過來竟這麼晚了。
第二十三章 霜縞紅綃的碎片 (十)
葉崇磬轉過身來。
“Vanessa!”在葉崇磬肩上的Allen看到她,叫道。
葉崇磬將Allen放下來,抬頭笑微微的對著屹湘,看她走近,輕聲說:“我問過了,多多對花粉不過敏。”
“是隻對一種花過敏……鳶尾花。”Allen搖著手裡的葡萄花,糾正葉崇磬,“我做過測試的。”又對著屹湘解釋,很有自信的樣子。
屹湘略鬆了口氣。
葉崇磬無聲的笑笑,對屹湘說:“我正好回家,順路來給你送支票的。耽誤了兩天,不好意思總欠著賬。”
“不著急的。”屹湘也輕聲說。看到他的禮服搭在石凳上,溫莎結歪斜著,袖子擼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