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就這麼相顧無言,雨天路滑,開的格外慢,等到公寓樓下身側人早已睡了過去。
伽聞單手放於方向盤側,側頭定定看向臉全歪向他手臂的男生。
男生睡得很熟眉眼舒展,毫不設防,就連睡姿都和以往數次出門時一樣,依賴地偎在胳膊上。
漂亮杏白的臉上,長長的睫毛柔順覆在眼瞼,上頭還濡溼些混合不清是水漬還是淚珠的晶瑩,看上去脆弱又無助。
是需要人擁入懷中細聲安撫的脆弱。
不禁讓他想靠近,靠近,再靠近一點。
他也確實由心這麼做了。
解開安全帶,伽聞忍著傷口撕裂的痛楚,微俯身。
看著又在緩緩涔出血液的腰側笑了笑:“為什麼捅的是腹,心卻在替它承受。”
沒管傷口,他撥開男生垂落在眉眼的幾綹頭髮,指尖輕柔拭去淚水。
“睡著了怎麼還流淚,哭的狠了些,也不知明天眼睛受不受得了。”
“四年了,還是隻不設防的小貓。”
淚水很多,手上沒有傷口,可伽聞卻反覆感受到尖銳痛感
彷彿腹部的口子轉移到了拂淚的手指,被鹹溼的淚漬,給蟄的辛辣疼痛。
沒有叫醒對方,他蜷縮著被燙傷的指腹,輕著手中力度,一下下從男生髮旋往下安撫
如同回到四年前在別墅時那樣,每天夜裡都會這般哄他入眠。
“明明給了你想要的自由,怎麼又飛回來了。”
“不快樂是嗎?”
“...”
沒人回應。
“我也不快樂。”
他語氣緩慢溫和,重新折返回男生前一刻問的話,字字應答他。
“我有傷口,我過得不好,我不快樂,我也不健康,宋時予,一千多個日夜,每分每秒我都不快樂。”
“無時無刻都在痛。”
“只剩一具苟延殘喘的軀體還在為你跳動。”
“我也有見過你。”
此刻操作檯上的一片枯黃梧桐葉隨空調微風縹緲掉落在男生合併的膝蓋上。
男人眉眼盛滿的渴求愛意波濤洶湧地要將人吞噬,像是對待沙漠裡唯一且僅有的一彎月牙泉,一片綠蕪。
極為柔和地將他鬢角的頭髮撥到耳後:“從來倫敦開始,我便都在你身後。”
“你從來都不是一人。”
三年前,從他邁入倫敦的地界開始,夜晚便一直護送在他身後,就像從不落下的茉莉。
哪怕兩人學校需要繞上幾十公里也未有一日停下。
對方拾過梧桐的地點,他也會相同撿起一片。
看著他獨自一人坐上倫敦之眼卻難受無助地縮成一團,看著他在威斯敏斯特大教堂見證新婚夫妻而喜極而泣。
看著他孤獨坐在泰晤士河邊由著晚風吹拂髮絲,看著他在酒吧裡菸酒入口與人附耳相磨,談笑風生。
太多了,他常常就止步於對方咫尺之遙。
轉身就能窺探所有蹤跡的身後。
分分毫毫都清晰入眼,可哪怕嫉妒憎惡的骨頭支離作響,資訊素紊亂,出現嚴重不良反應,他也沒有出手阻攔。
他摩挲男生漂亮眉眼。
想起臨死前自己許諾的自由。
放飛了他的鳥。
可許諾自由的他何嘗不是困住自己一生,鳥兒離了籠子,便只剩他自己被困囿鎖在裡頭。
他輕輕嘆息:“可為什麼,你也不快樂。”
身下人感知到熟悉的熱度,蹙緊的眉頭舒展,微嚀地朝男人手掌乖巧地蹭了蹭。
用肢體語言表達出對眼前男人的極度喜愛親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