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四合院娶妻生女,這個處處顯露溫情的院子,給我留下了美好和綺麗的回憶。
病榻纏綿有3年(3)
母親賣了房子,有了點錢,便常常給父親做好吃的,讓他補養身體,但是父親從來也沒有“吃小灶”的習慣,母親給他買的營養品,他都與我們共享。以後母親又另出一計,吃午飯時,不設父親的座位,將他“逐出門去”,讓他到衚衕東口的同和居、沙鍋居去吃點可口的飯菜。母親和我們兄妹,依然是窩頭就白菜湯。生活雖然儉樸,但全家卻格外的安詳和諧,三家兄為了減輕家庭的負擔,考進了遠在長春的電力專科學校。一個16歲的少年,從未離開過父母的懷抱,現在要孤身一個負笈遠遊,我們兄妹既戀戀不捨,又為他的決定而感動。當他拿著母親親手打點的行裝向父母告別時,母親依依惜別流下了慈母的熱淚。
父親在養病期間,也嘗試著寫一些小文、小詩,而且在1950年12月13日在上海《新民報》晚刊副刊《晚會》發表了病後所寫的第一篇稿子《夢中得句》,而且該報編者以《小說家張恨水病後所寫第一稿》為題的編者按。因為這是病後發表的第一篇詩文,具有紀念意義,把它抄錄於下下,獻給讀者:
夢 中 得 句
入冬,夢到一段遊覽的地方,那地方,四圍是水,其平如鏡。我雖是一個人遊覽,也不嫌孤獨。所走的路,是湖裡的古大堤,一條分作兩條,像人的兩條腿,撐著一具身子一樣,我就在身子上走。至於那段風暴,那是太好了。古陌前頭,各有木橋,籠罩著大樹,好風吹來,碎紅亂落,滿身都是舒爽的,我心裡猜想說,這不會是西湖裡白堤吧。就在這時,彷彿有人叫我,讓我作一首詩紀念紀念它。說著就先出了兩個詩韻,就是八齊了。我說,好罷,試一試罷,於是就拈著齊韻,作成第一第二兩句,等我要作第三句詩時,一翻身醒了。至於出詩韻限詩韻的人,我始終沒有看見,你說怪不怪。次日起來,白天無事,就唸著詩韻,七零八亂湊在下面。附帶報告一句,講對句的詩,不管好歹,還是病後第一次呢!
三四橋頭尋陌齊,好風時卷柳梢西。
畫圖人渺香還在,桃李花狂路轉迷。
一水如油三面去,對吾有樹兩邊題。
蒼天似作青年約,記起春光滿白堤。
這以後,父親還陸續地寫了幾篇小文,這些都是習作,文章的好壞,都在其次,主要是說明父親的病情有了極大的好轉,已經可以寫文章了。在這些習作中,有一篇居然是寫的我!因為父親、母親都是京戲迷,我自小在他們的薰陶下,自然也是一個十足的京戲迷,我又好動不好靜,每天耍槍弄棒的,為此惹父母的多次教訓,父親的這篇文章,勾起我童年的回憶:
我的一個戲迷兒子①
“一馬離了西涼界”,這奇怪而又尖銳的喉音,在天色將亮而未亮的時候,由北屋子裡穿過後院,由後院再穿過前院玻璃窗,直達到我的床上,一直把我驚醒了。這是第四個孩子每日天沒亮的時候就叫嗓子的聲音。這時,全家都在黑甜鄉里,這一叫,有不擾亂的嗎?我恨極了,只有叫他一個碰頭好!一句好,不成,又叫一句好嗎!這算是聽見了,唱到“花花世界”那地方,突然停止了。
這個孩子光是靠父親管不好的,除非問先生可另有良法。正好逢著學校懇親會,我就把我的孩子,喜歡唱戲,喜歡雙簧,說了一套,請先生給他糾正。先生說:的確如此,並不是唱戲和雙簧學校裡就不要,老實說一句,唱戲雙簧也離不開學校。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