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城卻接著她的話頭,「痴心妄想?」
他的臉色很平靜,聲音卻冷的透骨,還有一絲自嘲的笑意。
阮棠別開臉,她剛才想說什麼呢,好像正好是這四個字,她還想告訴他,明朝皇帝十六個,從太祖朱元璋到吊死煤山的崇禎,裡面絕沒有他。可是這話堵在喉嚨裡,面對他卻無法說出來。
天色昏沉,暗色的穹空上並無月亮,只有稀少的星光。即使近在咫尺,也無法看清身邊人的臉色。
阮棠見他半天沒有聲音,只有粗重的呼吸,擔心地問,「你還好嗎?就沒有什麼辦法叫人過來嗎?」
嶽城道:「只能等。」
阮棠覺得以他畫符的能力,不至於弄不出來一點動靜來吸引注意,只不過他不願意用而已。
她道:「你是不想暴露自己會用方士之術?」
嶽城沉默不語。
暗沉無光的樹林,近處有嘰嘰蟲鳴,遠處還有野獸吼叫,環境中充斥著危險的氛圍。阮棠知道嶽城剛才已經在周圍畫了符,但此時無光無熱,對一般人來說都是極為難熬,他的腹部還插著半截箭,阮棠覺得心頭彷彿有一把火在燒,烤得她心焦難耐,坐立不安。
她頭疼地想著,到底是因為他的傷還是因為他剛才暴露的野心?
兩人就這樣沉默相對,好像誰先說話就輸了一樣。
阮棠只是每隔一段時間就去看他的傷和臉色。
但到了深夜,周圍已經是伸手不見五指,阮棠看不清他到底如何,越發的焦躁。
理智告訴她,六百年後還好好的人,一隻箭要不了他的性命,可理智歸理智,只有她自己知道,看著他強忍著傷痛,她心急如焚,險些就要忍不住流下淚來。
這樣難熬的時刻一直持續到天亮,阮棠看到天邊曦光透來,立刻去看嶽城,只見他已經依在石壁上,身體歪著,蒼白無力,再沒有平時那般冷峻霸道的樣子。
「嶽城……」阮棠伸手要扶他,卻怎麼也碰不到他,心裡又酸又痛,眼淚已經忍不住刷地往下掉,「你醒醒,別睡著了。」
任她怎麼喊,他都沒有反應。
她茫然四顧,四周全是高聳的樹木,山路狹窄,難辨方向。就算能辯方向也是無用,她根本不能碰到任何東西,也不能攙扶他。山野茫茫,他們好像被遺棄在這裡,可就算彼此相對,他們也隔著千山萬水,虛空如梭,根本無法相助。
阮棠咬了咬牙,硬是把眼淚憋了回去,一次又一次嘗試去觸碰他,也只能一次又一次穿過他的身體。無論她多想運用通術或者靈力,都沒有任何作用。
「嶽城……」她大聲地喊。
嶽城眉毛輕輕動了動,渾身冰冷,如墜冰窟,腹部的劇痛已經逐漸麻木,他忍地太久,以至於身體都完全不聽使喚,耳邊聽見有喊聲,他渾渾噩噩,心想這次的算計可能要落空,真是得不償失。
「嶽城!」
耳邊又聽到一聲。
嶽城咬緊牙關,身體重逾千斤,他勉強睜開一條眼縫,看見阮棠一邊哭一邊去夠他的身體,一遍遍不停歇,他說不出是什麼滋味。用盡力氣才抬起一隻手,心裡忍不住譏笑一下自己,竟還有這麼無力的時候。
「別哭。」他聲音低的輕不可聞,阮棠把頭完全俯下才能聽到。他手微微抬了抬,不知想碰什麼。
阮棠對上他眼眸深處,那些平時讀不懂的,此時好像懂了一些,她的淚水讓視線都迷濛了起來。
忽然一陣馬蹄聲從遠處靠近,她猛地抬頭,「……有人來了。」
嶽城吐了口氣,聲音都是啞的,「我還是算對了。」
羽林衛看到倒地的嶽城,高喊,「嶽將軍在這裡。」立刻翻身下馬檢查嶽城的身體和呼吸,見他還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