舌帽的金髮少年咧嘴笑著,牙齒上叼著一根小木棍,像是叼著自己的菸斗。揮手道別時他毫無留戀,因為他深信有一天他們終將會再見。
“再會吧,維託。”
葉清玄擁抱了他一下,輕聲呢喃。
老費也跑到他的旁邊,吐著舌頭立起來,用沾著口水的爪子拍他的肩膀,以示對小弟二號的殷殷期盼。然後又鑽進葉清玄的行李箱裡。
葉清玄最後看了他一眼,踏上了舢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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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巨大的輪船從海床中拔錨,再次開始航行時,葉清玄站在甲板上,不敢回頭。
他知道在自己的背後,海岸在一點一點的遠去,像是心中的一個部分也一點一點被掏空。或許他自己生命中的一個階段已經永遠地留在了那裡。
“先生,請跟我來。”
彬彬有禮地侍者喚醒了他,在前方引路:“您的房間已經準備好了。本次航行將在三天之後到達阿瓦隆,祝您擁有美好的旅途。”
“謝謝。”
葉清玄笑了。
就這樣,白髮的少年提著行李箱,帶著一箱舊衣服,三百英鎊的紙幣,還有一個鐵盒以及一隻奇怪的老狗,踏上了不再復返的旅途。
他今年十六歲,還沒有行冠禮,但已然成年。
“我來了,阿瓦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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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舢板緩緩離開碼頭,駛向遠處時,碼頭上終於只剩下維託一人了。
他怔怔地看著空蕩蕩的大海,自己唯一的朋友在漸漸遠去。
“呵呵,難過麼?人類的感情就是這麼的軟弱。”
一個微弱的聲音響起:“短暫的生命裡,人類因為這種被激素控制的感情揮霍了多少生命?付出那麼多隻為了一個美夢……”
“喂,老鬼,你真的很煩啊。”
維託低頭看著自己的懷裡,輕聲嘆氣:“唧唧歪歪,唧唧歪歪,你能閉嘴麼?”
“大膽,我可是……”
“你現在是一條關在瓶子的蟲子,連空氣都不敢沾染的廢物點心。要不是我撿你回來,你早就被你的神當餐前的冷菜拼盤給吃了。”
維託冷冷地說:“尊敬的布雨師大人,我這個人不會說話,如果我說錯了什麼,那就請你出來咬我吧。”
“臭屁小鬼!如果是在以前我一定要宰了你!”
口袋中,拇指大小的瓶子裡,宛如水銀一般流淌蠕動的蠕蟲怒吼:“我只是在追尋永恆之道中出了一點點小差錯!要不是你,我早就重獲新生!”
“呵呵。”維託冷笑,不予置評。
許久之後,布雨師終於冷靜下來了,低聲嘆息:“你何必刺激我呢?我們互相合作不好麼?我找到一個新的身體,你也能夠飛黃騰達……”
“話是這麼說的沒錯,但……你是不是搞錯了一點?”
維託將眼睛湊到瓶子前面,看著那一條水銀之蟲:“我答應你的合作條件,只有飛黃騰達,可沒有新的身體。”
“混蛋!”
“要怪就怪當時你為了活命什麼協議都籤吧!……不過,你雖然總是看不清局勢,但有一句話我還是蠻贊同的。”
“嗯?”
“力量啊,老頭兒,力量。”
維託低頭看著自己的影子。烈日之下,那個形影只單的影子在孤獨地搖晃,黯淡又可憐:“我這麼軟弱,一定是因為我沒有力量。”
“我害怕過很多東西,但總有一天,我會什麼都不怕……”
在烈日下,他的眼瞳被烈光點燃的煤山,有著暗紅色的火焰:
“——只要我比誰都要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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