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錦嬋聞言,似乎遲疑了一瞬,握著香鼎的手指略微收緊。
她在制香一道上雖不如沈家棠音,但與其他貴女相比,也算是個中魁首,即便不能真正奪魁,也是有機會能得皇后與太子青眼的。
若有機緣的話,說不定,還能得個良娣的位份。
只她擅長的也是淡香,若是接過棠音手裡這隻『胭脂鼎』,便很難再驚艷於人了。
棠音看出她的猶豫,便也不難她,只兀自對她笑了一笑,便轉過身去,往旁側走了幾步,輕聲又問另一名貴女。
來之前,自家哥哥便千萬叮嚀一定要謹慎。如今昭華未能前來,已是出了一重差錯,餘下之事,更得處處小心才是。
這一隻香鼎上的胭脂氣,比其他貴女手中的都要濃鬱許多,她不能用。
陸錦嬋見此有些訕訕的,正想將捧著香鼎的手收回去,可目光往正與棠音說話的貴女手中的香鼎上一落,又輕嗅了兩下,腦中倏然電光火石般轉過什麼。
——旁側那貴女的香鼎,也是與她一樣的,只淡淡一點胭脂香氣。
或許……這滿場的香鼎中,只有沈棠音手裡那隻格外不同。
她立時明白過來,面上重新又堆起笑來。也顧不得什麼禮節,只緊步上前,雙手便將自己的香鼎遞了過去:「沈姑娘哪裡的話?我就是喜歡香氣濃鬱些的,鼎上有現成的胭脂味,反倒還能讓我省力一些,可以少調配幾味花汁香藥。」
她說著,便不動聲色地將棠音眼前那隻『胭脂鼎』拿了過來,緊緊抱在自己懷裡,眉眼舒展,一迭聲道:「不妨事的。」
她只道自己手裡握緊了榮華富貴,卻不知一旁隱蔽處,一顆高懸著的心,終於放下。
第56章 錦嬋 姐姐怎麼不等我就走了?
制香一道實則極為繁複, 修制、蒸、煮、炒、炙、炮、焙、飛等工序不一而足。但如今地點定在御花園中,請的又是諸位貴女,便也拋去了其餘複雜工序, 只留下最具觀賞性的合香。
煙青色的幔帳中, 棠音以一支小銀勺取出炮製好的種種香藥, 又以精巧的香稱按銖稱好,分別置於合香盤四周。
待香靜置須臾,便取一碗宮娥們清晨時收集好的花露過來, 用鬃刷在香鼎內彈上薄薄一層,再鋪上一層方才選好的香藥。反覆數次, 待香藥潤透後,方開始合香。
一雙纖細的玉手持了香板, 如秋風推雲般輕盈調和了須臾, 直至鼎中香藥與花露徹底融合,方以幾層薄宣密密封好, 再將鼎蓋嚴嚴合上, 將整個香鼎放在銀絲炭上以溫火煨著。
約莫半柱香的時辰,待香氣自宣紙縫隙中湧出, 便是香成。
棠音以帕子裹了手,取了香鼎擱在玉盤中。又兀自等了一陣子, 周遭的貴女們便也漸漸停了手,紛紛將香鼎擱在眼前的玉盤中。
又是須臾, 煙青色幔帳輕輕一響,侍立著的宮娥們魚貫而入, 一人持了一個香鼎,將貴女的名字寫在花箋上,疊好藏在香鼎底部。也並不依照順序, 只參差放於一旁的紫檀木桌上,以示公正。
這場品香宴上,貴女們各自拼盡了本事,可最終魁首是誰,卻還要皇后與太子雙雙定奪。
棠音低垂著眼,靜立在原處,待宮娥們依次撤去貴女之間煙青色的幔帳後,便又尋了個不起眼的角落,安靜坐落。
她心中倒沒有多少惶然之意,畢竟她方才奉上去的那一盞香,是以檀香為君,而其餘的臣香卻刻意用得既少且寡淡。
古人云『檀香單焚,裸燒易氣浮上造,久之使神不能安。』便是指合香時要用其餘香藥來中和檀香令人氣浮上造的藥性,但她方才所用那幾品,卻顯然是不能。
這樣的香,即便再馥郁動人,也終究不算上品,更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