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玉珠領了母親的命,慌慌張張去找裴景修。
而此時的裴景修,正在花園裡對著一堆灰燼出神。
灰燼早已涼透,被風吹得到處都是,幾粒銅釦子散落其中。
裴景修彎腰撿起一粒,手指擦去上面的灰,露出了精美的連理枝花紋。
在天願作比翼鳥,在地願為連理枝。
這銅釦子,是他與穗和一起在金陵的針線鋪子裡買的。
穗和說要繡一件世間獨一無二的嫁衣,將來好風風光光嫁給他。
鋪子裡那麼多的扣子,她獨獨挑了連理枝花紋的,還紅著臉羞答答地給他念了那兩句詩。
那時的穗和,真的很美,很美,美到讓他想用一生去守護。
他從來沒有懷疑過自己對穗和的愛,即便娶了宋妙蓮,穗和也依然是他想用一生守護的姑娘。
可是現在,穗和卻把精心繡了三年的嫁衣燒了。
她是在用這種方式與他徹底決裂嗎?
以前,不管穗和怎麼鬧,他都不相信穗和會捨得離開他。
此時此刻,對著滿地的嫁衣的灰燼,想起穗和昨晚祝他和宋妙蓮永結同心,白頭偕老,他的心感到前所未有的慌亂。
穗和不要他了。
這一次,穗和真的不要他了。
不行。
絕對不行。
他四下張望,大聲叫著穗和的名字,他瘋了似的在花園裡跑來跑去,扒開每一叢花草檢視。
他要找到穗和,他不相信穗和會這樣離開他。
雀兒跟在他身後,哭著說:“娘子不在這裡,這些地方我都找過了。”
裴景修轉頭看她,又茫然地看向周圍,視線落在不遠處的湖面上。
雀兒也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驚慌喊道:“郎君,娘子不會投湖了吧?”
裴景修心裡咯噔一下,差點腿一軟跌坐在地上。
湖面平靜,水波漾漾,上面漂浮著僕人用來撈落葉雜草的小船,除此之外,什麼都沒有。
穗和,真的會為他殉情嗎?
不會的,穗和不會的。
穗和看似柔弱,實則內心極其堅韌。
她說過,為了父親,為了兄長,不管日子如何艱難,只要還有一口氣,她都會苟活下去。
況且她已經收到兄長的信,正是對未來充滿希冀的時候,更不可能有輕生的念頭。
裴景修的目光落在湖心的水榭上,想起自己曾經在那裡宴請好友,還因著讓穗和給宋二公子斟酒而惹怒了小叔……
小叔?
想到裴硯知,裴景修心頭一跳,拔腿就往東院跑去。
既然穗和不在西院,那她極有可能是去了東院?
是她自己去的?
還是小叔將她帶走的?
自從那天穗和在垂花門前接他下值被小叔看到後,小叔就沒再見過她,應該不可能半夜跑到西院來將人帶走。
所以,如果是穗和自己去的,她去幹什麼?
去向小叔求助嗎?
對他心灰意冷,想另尋出路嗎?
她會不會把自己的真實身份告訴小叔?
如果小叔知道她是沈念安,一切就全完了。
裴景修越想越心驚,向著東院發足狂奔。
他是溫潤如玉的狀元郎,不管什麼時候,都會格外注重自己的儀態修養,絕不會讓自己有慌張失措的一面。
然而此刻,他已經什麼都顧不上,心裡只有一個念頭——趕在穗和向小叔說出真相之前把人帶回來。
晚一步,事情可能就會失控。
如果小叔知道他所做的一切,絕對不會對他手下留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