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嫂微笑道:“鄰鎮在招學徒工,泥瓦匠鐵匠木匠都有,包吃包喝,還有月錢,你的年紀剛合適,要不要去試試?”
小滿一怔,反問她:“真是包吃包住還給錢?”
柳嫂笑著點頭,“還能騙你不成,但話也說在前面,那可都是些苦活累活髒活,你能扛住嗎?”
紅杏默默垂下頭,小滿卻是連想也不想,乾脆地應承了下來:“好啊,我去。”
應承了柳嫂之後,小滿似乎並沒怎麼把這事放在心上,轉頭找了一團稻草把狗兒放下,認認真真去搭狗窩。
紅杏在旁邊陪了他一會兒,拍拍他的肩膀知會一聲,就回了屋裡。
她從櫃子裡拿出一個縫好的書包,這是很久以前她做了打算給小滿上學堂用的,沒有機會拿出來,如今放得太久,當年的新布看起來已有一些黯淡。
紅杏尋思著,小滿要去做學徒,那就替他把這書包改一下,給他裝些七零八碎的雜物也是好的。
她找出針線匣子,對著這書包,卻不知道怎麼的總也下不去手。
其實,她不是不能察覺到小滿迫切希望替她減輕負擔的心思,卻沒想到他竟然答應得那麼不假思索,也是因為這樣,她心裡才更難受。
那時候,她覺得小滿聰明又機靈,不應該被埋沒,她希望他能讀書識字,將來做個有文化體面的人,不成想他卻是那樣排斥和厭惡。
她知道,無論如何絕不能勉強他,更不能把自己的想法強加給他。
可是,剪子都已經拿在手裡了,一旦捱到那布,又縮了回來。
她想,離他滿十三歲還有一段時間,還是改天再改。
她默默地又把東西都收好,突然聽見小狗發著嗚嗚的叫聲,一轉回身,才發現小滿一動不動站在跟前。
紅杏努力收斂好情緒,朝他笑了笑。
小滿抱著狗兒,仍然默不作聲立在那裡。
晚間,小滿照例和她躺在同一張床上,天已經暖和了,他還是習慣性地整個人都窩在她的懷裡。
紅杏看著他黑黝黝的發頂,終於下定決心了一樁事。
小滿也在同時決定了一樁事,他輕聲說:“明天,我要出去一趟。”
天才亮,小滿就出門去了,一路走到城東,在方夫子的書院前停下。
書院裡十分安靜,並未聽到上次來時的朗朗讀書聲。
小滿鼓足勇氣,抬手叩了叩門。
沒多久,便有人過來開門,不是別人,正是方夫子本人。
時隔三年多,經歷一場漫長的饑荒,他也清減了不少,但那副嚴肅清高的神情卻是一成不變。
小滿還沒開口,方夫子卻先認出了他來,連半句話也不願意聽他講,冷哼一聲,毫不留情地把大門重重一關。
小滿再叩門,就沒人回應了。
他回到家,卻沒看見紅杏,尋了一圈,發現她在自己從前的睡房裡,專心致志地鋪著床。
被子特意洗曬過,又被她拍得蓬鬆柔軟,褥子的邊邊角角都被拽得平平整整,一絲褶皺都沒有,一張小小窄窄的床經她整理過,看起來潔淨舒適。
小滿死死盯著那張床,好像盯著不共戴天的仇人一般。
紅杏轉過身來,看見小滿,卻刻意地避開他的目光,只是對他笑著指了指那床。
第一眼瞧見她鋪床,小滿便已懂得她的意圖,心往下重重一沉,瞬間就被極度的氣惱衝昏了頭,連晨間在方夫子那裡碰的釘子都被拋之腦後。
小滿問她:“為什麼?”聲音不帶一點拐彎,冷硬得要命。
紅杏若無其事地走到他面前,笑著伸手輕摸了摸他的頭,又將手朝上舉了舉,而後搖搖頭。
小滿一下子就明白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