呢?”
“《五經要解》既然以劉炫注為準,那自然要遵循要解。疏不破注,不知道嗎?!”
“那《五經要解》為什麼要以劉炫注為準呢?論文采俊麗,見識精微,似乎他也不比那兩位強啊。”
姚先生窒住。鐵慈提出的問題,其實也是當前儒門的爭論點之一。所謂文無第一,學說之間本就難分高下對錯。前朝編撰的經義要解,從眾家學說裡選出一篇來做註疏並以之為唯一範本。本身就含有一定的主觀因素,再加上流傳過程中甚至往往出現謬誤,但本著尊重經典,疏不破注原則,後續一切學說見解都不許脫出五經要解的註疏範圍,很大程度上是對思維和學說的禁錮,更不要說還存在以訛傳訛現象,所以對這本經典,儒門有非議的也很多。
姚先生並非不知道這爭議,卻嗤之以鼻,教書時也從來不會提出這種問題來思考,甚至以之為異端邪說,聽鐵慈這麼說,心中怒火便升了起來,正要呵斥。
鐵慈又悠悠道:“那是因為,劉炫是當時編撰要解的文淵閣學士李晟的太師叔祖啊!”
“因為編書者屬於劉門學派,自然要選自家學派的開山之作。以至於劉炫在註疏裡,明明有兩處,因手頭古籍被風雨侵襲,缺字少句,導致他理解錯誤,所注之疏與熊氏等人南轅北撤,也照搬錯處,硬生生以錯就錯,流傳至今!”
“……你……你胡說!你如何知道!”
“在天閣藏書萬卷,《孤夜集》集合各代大儒家書私信殘卷,其中也有劉炫的。他提過兩處書卷存在錯誤,後期他曾多次尋全本核對,在家信中提出修改,可惜原先的版本流傳開來,後來的版本連遇戰亂又遺失了,才導致您拿著一本有錯的書奉為圭臬,還要將明知是錯誤的註疏教給學生!”
“你……”
“還是您根本沒看出來那幾處蒙童都看得出來的問題?”
“這……”
“您教導我說,修道亦修德,修德為修道。您看不出明顯的謬誤,對於書中的疑問沒有質疑精神,這是道沒修好。您其實看出書中明顯的謬誤,但您那僵化的腦袋不以為然,將這些錯誤一代代地傳授下去,甚至不去提醒其間的問題,使其永無被思考和被修正的機會,這是德也沒修好。您現在還站在講案上我感到非常奇怪,您難道不應該走下來,和我一同面壁反思嗎?”
“……”
滿室寂靜。
剛才還在幸災樂禍的甲舍書生們都已經聽傻了。
見過質疑師長的,這在書院還是被推許的,認為有思想的行為。但是也沒見過連儒家經典,明經科教科書,天下學子奉為經典的五經要義也敢質疑的貨。
更要命的是,這個眾人以為是草包的傢伙,質疑的點很狠辣。這人說的孤本,在天閣,都是在座學生入學後才隱約聽說,卻都沒機會接觸的高階貨。
一時間眾人面面相覷,有人屁股移動,把座位挪得離鐵慈遠一點。
姚先生站在臺上,臉上一陣白一陣紅。
出去和鐵慈一起面壁是不可能了。
責罵她也沒那個臉,鐵慈提出的問題,他確實無法回答,他連《孤夜集》都沒聽過。
而那兩處謬誤他心知肚明在哪,不敢面對。
他只能站在臺上,受刑般地熬過那一刻鐘,對著底下齊刷刷的頭顱,熬到青紅黑白的臉色轉盤般轉過一圈,才勉強咳嗽一聲,繼續上課。
鐵慈也不和他繼續槓。站在講堂門外,把書本往牆上一放,雙臂架上去,睡覺。
昨晚沒睡好,男人為什麼個個打呼?
以後她三宮六院,不選絕色,不選家世,首選打不打呼!
剛趴上去,就聽見“噓——”“噓——”聲音。
誰在隨地大小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