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她是閻羅令,雖疑惑,但從不打算知道其中緣由,直到她主動提及的這一刻。
再度睜開眼,難掩錯愕地瞪視著雙眼因自己的話再度化成池水,掉落串串銀白珍珠淚的唐婉兒。
她卻立刻轉身背對他,哽咽得不能自己。
“我有毒啊,不能碰,血很毒!會死,我不能害、害你。閻羅令,很毒,所以我,你不能碰,不能……”不能哭,哭了他就會走,他說過的,再哭他就要走了。
不能走!不能被他看見她在哭!
冷焰不能走,她不要他走。
“對、不起,不能害你。我一直、不敢說,說自己有毒,怕、怕你不理我,會走開、會不見,不再理我,可是不能騙你。”她不能騙他,要是下一次他不小心碰到她的血怎麼辦?
從未想過這情況的她,如今因為這事才猛然憶起自己的與眾不同。
她的與眾不同會害死人,害死好多、好多人。
“嗚……對不起,嗝!對不起……”
身後沒有聲音,這讓她好怕,怕聽見她話的冷焰用見到妖怪似的眼神看著她,她不敢回頭,因為還在掉眼淚,因為怕看見他的表情。
可是,還有好多、好多話沒有說,好多、好多事沒有告訴他。
“十年了,在泡菜水之前,要、要割血口,唐堯說,說藥才會進肉身;白天不是被綁在床上,就是泡藥汁。夜裡,要在寒玉房,他、他說要煉閻羅令,一定要有至寒之氣。每天、每夜,我不知道自己活著?死了?不知道。唐堯說我是妖怪,最適合煉、煉藥,所以十年裡,我一直這麼過著……”
“有時候,以為自己快死,可是又活、活著,沒有人救……都說我是妖、妖怪,和他們不一樣。我不知道,我是人?不是鬼?我不知道,對不起,我,早該跟你說,可是,我不想再回去,想和你一起,但不能,不能害你。對不起……”
他不會再帶著她上路了?是不是要把她送回唐門?捂著臉,她不敢想,也不願去想。
如果這樣,她寧可死也不要再過那種日子。
可是再跟著他,萬一哪天他碰觸到她的血……
唐婉兒握手成拳,緊緊的像忍住什麼似的,唇也被自己咬得滲血而不自知。
她仍然怕痛,但想到他因為她中閻羅令而死的景象,心裡的痛早凌駕身子的痛。
她看過太多、太多因為閻羅令死在她面前的人。
唐堯從不吝嗇用刀取下她的血,在她面前用她的血親手灌進別人的口,讓她親眼目睹中毒的人掙扎到死的模樣,那份猙獰、那一雙雙含恨瞪視她、死不瞑目的眼神,她無可奈何,她無能為力。
因此,與其這樣還不如……“你走,不要理我!我一直、一直哭,所以,你走,你說過,我再哭,就要走;我會哭,一直哭,你走!”別走!不要離開我,我不想看不見你。唐婉兒在心中泣血地吶喊著,可是斷斷續續說出的卻是要他離開的話,“你走,不要管我,我、我是妖怪!妖怪會害人,你不想死,就走……”
不能留他,不能跟著他!一遍又一遍在心裡重複念著,唸到腦子發漲還是不肯停,她很清楚,再這樣下去總有一天自己會給他惹來殺身之禍,她不能這麼做。
可是她是這麼的依戀他啊,依戀得讓自己心好痛、好痛!從第一次見到他,在寒玉房見到他的那一刻起,不知怎的,只想在他身邊、只想靠著他,依戀他的溫暖,喜歡他皺著眉頭看她、喜歡他的一舉一動,看著他她就覺得好開心。為什麼她不是普通人,為什麼是這副模樣?
她恨自己,從小到大,她沒有一刻像現在這般憎恨自己!
為什麼她長得和別人不一樣?這副模樣讓她打從來到這世上開始,就失去愛人與被愛的資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