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我營宋營正之命,前來給大人送帖,我營宋大人恰逢旌表新喜,特邀大人三日後過府一敘。”
說罷,便從懷中掏出一張帖子,彎腰雙手呈上。
這一下,又把出身寒微的石珪,給幹懵了,心想:我是該站起來,把帖子拿過來呢?!還是讓人進來拿帖?還是有其他路數?
正在石珪有些猶豫的時候,那正在門外,站著等候的羅虎頭,倒是機靈,趕緊進門,上前把帖子雙手接了,然後拐了幾步,送到石珪手邊的桌子上,接著後退了幾步,就站在石珪身側不遠處等候。
石珪臉上有些熱烘烘的,他連忙拿起桌上帖子,順手就拆開了,正當石珪低頭看帖子的時候,他眼睛的餘光,就瞟見了賈英眸子裡飄過的一絲鄙夷。
石珪忍住了心中的惱怒,硬著頭皮把帖子看了一眼,那帖子寫的駢四儷六,華麗異常,但大意就是,宋宏武得了旅裡的表彰,心裡高興,想邀約自己的軍中好友,三天後在自己的住所裡歡聚。
瑪德,不就是約人吃飯喝酒麼?!用得著搞這些虛頭巴腦的東西麼?!
石珪心裡有些憤恨的想到,他把帖子往桌上一擱,然後淡淡問道:“小將軍倒也有些眼生,我以前也沒有在老宋身邊見過,不知小將軍是從哪裡從軍的?”
那賈英站的筆直,雙手抱拳,沉聲回道:“啟稟大人,末將乃元和城人氏,大陳國子監監生,三年前不忍見我朝陸沉,便投筆從戎,以赴國難,兩月前歸屬宋營正麾下,得授文書一職。”
石珪點了點頭,淡聲說道:“原來如此,小將軍果然一表人才,這事我已答應,三天後,我自會去的。”然後,伸手從放在桌子靠後角落裡的茶盤上,抓了一個空茶杯端在手上。
這時候,身側的羅虎頭,趕緊上前一步,喊道:“送客!”然後彎著腰,拐著腳,伸著手,把向石珪行告別軍禮的賈英,往外引。
等見那賈英出了院門,石珪這才沉下了臉,嚯的站起身來,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有些氣憤的說道:“瑪德,吊毛都沒長齊的小崽子,都敢來笑我?這老宋也真特瑪,越活越回去了,一個大瓣蒜,你裝什麼佯啊!我呸!”
石珪見那羅虎頭拐著瘸腿,回到堂屋門前候命,心中那股憤慨,忽然間就消散了不少,他頹然的一屁股坐下,無力的揮了揮手,示意羅虎頭去忙自己的事,自己靠著椅背,看著屋頂沉默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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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華如水,吉家寨中的小路上,石珪沉著臉,自己挑著一盞燈籠走在前面,身後是提著一盞燈,背後著個大包袱的羅虎頭。
石珪不敢看自己身後的羅虎頭,只要一見羅虎頭瘸著腿,他就會不由自主的想起,剛才在宋宏武的府邸中,所見到那些奢靡美味的珍饈,高大帥氣的侍從,細緻講究的禮儀,無處不在的高雅,以及高高在上的態度。
說到底,石珪也不過是平蒼縣裡的一個衙役,生平見多了羅虎頭這樣的事,本以為自己已經鐵石心腸,但不想管中窺豹的見識了,一點點世家大族的奢靡後,就開始動搖了他自己的信念。
他很迷茫,自己曾經以為要堅持的那些信念,在羅虎頭的瘸腿與宋宏武的豪宴之間,變成了破碎的瓷盤。
他忍不住沉聲問道:“虎頭,你恨嗎?”
身後的羅虎頭的腳步,忽然有些蹣跚,他小心的回道:“大人,小的不知道您的意思……。”
石珪嘆了一口氣,意興闌珊的說道:“沒事,走吧……。”
……
羅虎頭推開小院的門,恭敬的請石珪先入內,石珪沉默著走了進去,等羅虎頭關了門,把手中的燈籠遞給了羅虎頭,這才吩咐道:“我有事出去,等會回來,可能會晚一些,你比平時燒水晚一些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