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伯家的苔絲
托馬斯·哈代
五月下旬的一個傍晚,一位為編寫新郡志而正在考察這一帶居民譜系的牧師告訴約翰·德伯:他是該地古老的武士世家德伯氏的後裔。這一突如其來的訊息,使這個貧窮的鄉村小販樂得手舞足蹈,他異想天開地要17歲的大女兒苔絲到附近一個有錢的德伯老太那裡去認“本家”,幻想借此擺脫經濟上的困境。
實際上,德伯老太與這古老的武士世家毫無淵源關係,她家是靠放高利貸起家的暴發戶,從北方遷到這裡,這個姓也是從博物館裡找來的。苔絲到她家後,德伯老大的兒子亞雷見這個姑娘長得漂亮,便裝出一片好心,讓苔絲在他家養雞。三個月後,亞雷姦汙了她。
苔絲失身之後,對亞雷極其鄙視和厭惡,她帶著心靈和肉體的創傷回到父母身邊,發現自己已經懷孕了。她的受辱不僅沒有得到社會的同情,反而受到恥笑和指責。嬰兒生下後不久就夭析,痛苦不堪的苔絲決心改換環境,到南部一家牛奶廠做工。
在牛奶廠,她認識了26歲的安璣·克萊。他出身於富有的牧師家庭,卻不肯秉乘父兄旨意,繼承牧師的衣缽,甘願放棄上大學的機會,來這裡學習養牛的本領,以求自立。在勞動中,苔絲和安鞏互相產生了愛慕之情。當安璣父母提議他與一個門當戶對的富家小姐結婚時,他斷然拒絕了。而苔絲的思想卻十分矛盾,她既對安璣正直的為人、自立的意志和對她的關懷有好感,又自哀失身於人,不配做他的妻子。但強烈的愛終於戰勝了對往事的悔恨,她和安璣結了婚。
新婚之夜,苔絲下定決心,要把自己的“罪過”原原本本地告訴安璣。但一當她講完自己與亞雷的往事之後,貌似思想開通的安璣·克萊不僅沒有原諒她,反而翻臉無情,隻身遠涉重洋到巴西去了,儘管他自己也曾和一個不相識的女人放蕩地生活過。
被遺棄的苔絲心碎了。她孤獨、悔恨、憤慨、絕望,但為了全家的生活,她只好忍受屈辱和苦難。同時,她還抱著一線希望,盼著丈夫回心轉意,回到自己身邊。
一天,在苔絲去安璣家打聽訊息回來的途中,發現毀掉她貞操的亞雷居然成了牧師,滿口仁義道德地正在佈道。亞雷還糾纏苔絲,無恥地企圖與她同居。苔絲又氣又怕,隨即給丈夫寫了一封長信,懇求克萊迅速歸來保護自己。
克萊在巴西貧病交加,也歷盡磨難。他後悔當時遺棄苔絲的鹵莽行為,決定返回英國與苔絲言歸於好。但這時苔絲家又發生變故:父親猝然去世,住屋被房主收回,全家棲身無所,生活無著。在這困難關頭,亞雷乘虛而入,用金錢誘逼苔絲和他同居。克萊的歸來,猶如一把利刃,把苔絲從麻木渾噩的狀態中刺醒。在絕望中,她親手殺死了亞雷,追上克萊,他們在荒漠的原野裡度過了幾天逃亡的歡樂生活。最後在一個靜謐的黎明,苔絲被捕,接著被處絞刑;克萊遵照苔絲的遺願,帶著懺悔的心情和苔絲的妹妹開始了新的生活。
第一章
五月下旬的一個傍晚,一箇中年男子正從沙斯頓向靠近布萊克莫爾谷(也叫黑荒原谷)的馬洛特村裡的家中走去。他走路的一雙腿搖搖晃晃的,走路的姿態不能保持一條直線,老是朝左邊歪著。他偶爾還輕快地點一下頭,彷彿對某個意見表示同意,其實他心裡一點兒也沒有想到什麼特別的事。他的胳膊上挎著一隻裝雞蛋的空籃子,頭上戴的帽子的絨面皺皺巴巴的,摘帽子時大拇指接觸帽沿的地方也被磨舊了一大塊。不一會兒,一個騎著一匹灰色母馬一邊隨口哼著小調的老牧師迎面走來——
“您好。”挎著籃子的男子說。
“您好,約翰爵士。”牧師說。
步行的男子又向前走了一兩步,站住了,轉過身來。
“喂,對不起,先生;大約上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