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鄭元化臉色大變,猛得站起,雙眼剎時血紅:“我老鄭一生為大雁效命,自當年保主上離宮以來,血戰百餘場,遍體鱗傷,多少回險死還生,至今不悔,你竟說我陷主上於不義?”
他怒髮衝冠,眼中滿是煞氣,死死瞪著趙承風。
趙承風被迫得後退一步,身旁的少年兄弟中即時有人大聲道:“鄭叔叔,我們雖然年少,但對主上的忠心並不遜於諸位長輩,大家不過都是在為主上分憂議事,鄭叔叔何必這般相逼。”
“好啊,果然長江後浪催前浪,你們一個個都長大了,看我們老傢伙不順眼了。”
最先附和莫蒼然的洪雲濤冷笑著踏前一步,雙臂一振間,上身的衣服生生被震成數縷,露出他道道傷痕盤據如蛇的身體,每一道傷口都粗大猙份,令人見之只覺驚心動魄。
“來啊,看看我們這些老頭子的忠心到底若何,我們拖著一把老骨頭,苦苦支撐這麼多年,換來這道道傷痕,為的就是今日陷少主於不義嗎?”
他的胸膛大力起伏著,每一寸肌肉都在顫抖,以至於身上道道傷痕都跟著抽動,彷彿隨時會綻裂開來,淌出鮮血。
幾個少年終究不敢太過和長輩對著幹,臉色蒼白,幾番欲言又止,還是勉力忍了下去。
方才持反對意見的孟觀終於陰惻惻地開言:“是,鄭老兄、供老哥,都是英雄好漢,個個立功無數,此時此刻,自然可以數著傷疤向主上表功,我們這些書生和資歷淺的孩子,自當乖乖附和,以表支援才是。”
洪雲濤環目暴睜,正待怒斥,一旁諸人已是急急勸導。
“洪老哥、孟老兄,大家都是為主上效力,何必鬧得不愉快。”
“鄭兄,年輕人心直口快,你也別放在心上。”
衛孤辰冷眼看眾人爭來吵去,直如看戲一般,並不插話干涉。
直到餘伯平眼看場面要僵,投過來一個不太贊同的表情,他這才站起來,淡淡道:“夠了。”
語氣平淡從容,並不兇狠,卻讓滿室的喧譁為之一頓,所有人都定睛望過來。
他徐步下階,一個個望過去,眼神依舊平和,不見鋒芒,但每一個人竟都不敢與他對視,紛紛低頭。
“莫老,追隨我的人中,你年紀最大,服侍過我父我祖,又一直在我身邊照料守護,一生心血為我家淌盡,至今孤身一人,無妻無兒。”
莫蒼然垂首,黯然不語。
“洪老,你雖性情粗莽,卻上有老母,下有愛子,夫妻和美,其樂融融。當年京中變亂,你舍家棄親,護我逃亡,至今未能尋獲當年至親,每於良宵佳節,必飲酒大醉,呼母喚兒,不能自已。”
洪雲濤鐵一般的男兒,眼圈一紅,不能答話。
“鄭老師,你性直率,尚豪勇,既是我幼時的貼身侍衛長,也是第一個教我武功的人,自隨我飄零落難以來,多少回險死還生。京城一戰,你負我突圍,身中八箭七槍,猶自不倒。青原一戰,你三日三夜,不眠不休,苦戰不退,掩護我們眾人撤退,最後戰到力竭血盡。”
鄭元化悽然一笑:“主上還記得舊事。”
“風叔叔,你家世代都是我大雁良將,族中男兒為國捐軀,死傷無數國破後,你攜二弟三子,燒燬府第,帶全部財產,投我助我,至今轉戰多年,你的兄弟孩兒,皆為挑動雁人反抗秦人,而被秦何傷所殺。還記得當初,你在亂軍中為救護我而右臂中了毒箭,你毫不遲疑,一手斬下右臂,棄開長刀,用殘餘的左手,抱著我躍上快馬,僅憑雙腿控韁,一夜奔逃,直到最後力盡落馬,猶記得用身體做墊,不讓我跌傷。”
風嶸慘然長嘆,黯然無語。
衛孤辰神色平靜,一個個看過去,一個個說過去,每一個人都有一番血淚史,每一個人